武士彟见杨氏已经跪了下去,总算也反应了过来,面前坐着可不是阿猫阿狗,可以由着他的想法来。皇上金口玉言,岂能容他造次?
“草民叩谢圣恩……”武士彟声音颤抖着。
“嗯,少府正好还缺一位管事,你可愿意……”姜万钧饶有兴致道。
“愿意,草民愿意。”武士彟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武家世代为官,他是迫于生计,才投身商贾。他大老远从太原跑来长安,不就是希望可以谋个一官半职的,好光宗耀祖吗?
本以为他这辈子算没戏了,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两个儿子身上,结果还被人给骗了……
武士彟并不知道,姜万钧真正看中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妻子杨氏以及他未来的女儿武则天。
“趙虞。”
“末将在。”
“去把赤牛叫来,他这个京兆府尹也该活动活动了。”自打姜万钧任命赤牛做这个京兆府尹之后,赤牛好像还没正式履职过。
“是。”趙虞退了下去。
京兆府少尹,一个是丘和的儿子丘行本,一个是李纲的儿子李少植。
姜万钧打算调这两人去洛阳,让丘和好好调教调教,如果两人不能端正态度,那么他们这辈子只能止步于大宁权利核心之外了。
新上任的长安令富言海,既然不堪重用,那么也别留着尸位素餐,调去伊吾去陪他的前辈去吧,回头由刘祥道来接替长安令之职。
关于新的人事任命,姜万钧准备让赤牛向内阁递交报告,他自己不插手。
不过在进行人事调动之前,姜万钧还要废物利用一下,由赤牛出面通知京兆府,让长安令先将长安城内的地下钱庄进行一番清洗。
虽然姜万钧不知道都有哪些官员涉案其中,但要说没有官员参与,姜万钧打死也不信。
法律不外乎人情,挡人财路这种事,终究不美,姜万钧必须找一个替罪羊。
也正因为武士彟免不了要背锅,所以姜万钧才会补偿他。
至于颜师古,姜万钧想起来就头疼,如果真的涉案其中,那就,腾房,退赃,革职,板子就不打了,姜万钧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可怜的颜之推,子孙不孝啊!
赤牛进来,武士彟夫妇被趙虞送了出去。
姜万钧与赤牛两人聊了大半个时辰,小骨朵困得都打瞌睡了。
随着房玄龄等人被派下去,姜万钧已经收到了好几起“粮仓失火”的报告。
“火龍烧仓”,“阴兵借粮”,“决堤淹田”等等,这种鬼把戏,姜万钧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是人为的。
为了填补亏空,这些人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这是姜万钧最不能接受的,为了隐瞒所犯下的错误,付出的代价之大,已经泯灭人性了,这还得了?
长安城外失火的事,如果不是武士彟提起,姜万钧都不知道。
京兆府是干什么吃的?
姜万钧自然不会迁怒于赤牛,但肯定是要整顿一番的。
京兆府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丘行本和李少植或许没有什么坏心思,但至少失察之罪是跑不掉的。
让他们管理一个偌大的长安城,的确有些难为他们了。正好,岑文本最近比较闲,国防大学的事情不多,让他去京兆府兼任一个少尹。另一个少尹姜万钧要再想一想。
几天之后,内阁关于白山请求出兵的报告送到了姜万钧的案头,姜万钧立即在上头签了字,让信使昼夜兼程送回长安。
“陛下,魏征来信说,长孙无忌在巴蜀,这次事或许与他有关。”赤牛拿着一封信迟疑道。
魏征给皇上写的折子中,并未提到长孙无忌,因为这些折子都是要记录备案的。
魏征作为丞相,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怀疑自己的下属,这可不好。
所以魏征让信使带了一封私信给赤牛,由赤牛决定是否要提醒皇上。
“这种事辅机干得出来,不过,这次就算了。趁着这个机会,早点把窗户纸捅开也好,让我们可以看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姜万钧早就预感到,南亚那边不会安稳,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还以为会等到自己开发岭南的时候,那些人才会跳出来。
“呃,但白山恐怕不会给长孙无忌好脸色了。”赤牛太清楚宁军的骄傲,长孙无忌在这个时候捅娄子,这不是让白山丢脸嘛!
“辅机精着呢,他肯定有办法让白山消气。”姜万钧一脸轻松道,他毫不怀疑,长孙无忌一定是有了万全的准备,甚至可能都想好怎么向他交代。
就在姜万钧与赤牛说着话的时候,赤牛签发的文书也到达了长安……
长安令富言海接到京兆府的传唤,进了京兆府便被控制了起来。
等到富言海走出京兆府的时候,身边跟着的随从已经换成了颜武的亲信。
也就是说,他的一举一动都将在颜武的监视之下,当然他也可以拒绝执行京兆府的命令,但那样的后果,很可能是被抄家灭族。
只有尊照京兆府的命令行事,他才能保下一命。伊吾他就不用想去了,他干的那些事要是传到皇上耳朵去,最轻也是流放。
回到衙门后的富言海立即调动捕快,对地下钱庄进行了扫荡。
或许是为了将功赎罪,或者是想杀人灭口,富言海亲自提刀上阵,砍了十几个负隅顽抗钱庄打手。
一夜之间,查抄黄金三千多金,铜钱十余万贯,玉璧百座……
当马车拖着查抄的财物浩浩荡荡送回府衙清点的时候,围观的百姓眼睛都要闪瞎了。
而另一边的丘行本和李少植两人得到消息之后,带着人杀到了颜师古的府上,将涉嫌纵火,盗窃的嫌犯捉拿归案。
只是让两人没有想到的是,颜师古的府上藏匿的嫌犯多达十几个,还有番僧,以及国外的奸细数人。
人是抓了,可是丘行本和李少植两人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这些人就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竟全然不知。
幸好这一次是赤牛下达的命令,不管怎么说,赤牛都是京兆府的主事,这也算是京兆府亡羊补牢,将功赎罪了。
否则他们怎么和皇上交代?搞不好,他们的父亲也要跟着吃瓜捞。
李少植心里最不好受,他感觉自己的信念都要崩塌了。
他实在不敢相信,被他当成文人楷模的颜师古,会堕落得这么快。
颜师古不在家,正在国子监给学生们上课。
丘行本和李少植没有让人闯进国子监抓人,颜师古丢不丢脸不重要,但不能玷污了读书人的“圣地”。
丘行本和李少植两人整理了一下官服,打理得一丝不苟,这才向国子监投递了拜帖……
事实上,这个时候颜师古已经收到了消息,有那么一瞬间,颜师古想过悬梁自尽。他相信,如果他选择自杀,就算其他同事看见也不会阻拦。甚至有的人恨不能帮他挂到房梁上,省得他给国子监抹黑,给读书人抹黑。
或许正因为感受到身边人的恶意,颜师古改变了主意,不仅没有自杀,反而抱起书,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走进了教室,准备完成自己作为老师的最后一堂课。
他不知道国子监的学生未来会从事哪一行业,但绝大多数的目标是仕途,这是人尽皆知的。
要做官,想做官,颜师古便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有很大可能将来会同样发生在这些学生的身上。
颜师古需要让他们知道,这一段时间自己的心理历程,有喜悦,有激动,有迷茫,有恐惧……
他也是读过圣贤书的,而且有着很高的造诣,否则李纲也不会举荐自己。
读过圣贤书,也理解古之圣贤阐述的那些大道理,可为什么自己就是做不到呢?
颜师古将问题抛给了台下的学生们。
台下的学生也都是读书人,可是他们大部分人并不能按照圣贤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
如果大家都做不到,那么到底是“圣贤”错了,还是大家错了?
为何这么都年没有圣人出?
听着颜师古“大逆不道”之言,有人想跳出来将颜师古给揪出去,不过被褚亮给阻止了。
同样的问题,皇上曾经也问过褚亮和李纲。
两人都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只能归结为,大家修行不到家。
“学生见过褚公。”丘行本和李少植恭恭敬敬向褚亮施礼道。
“别打扰师古上课,跟我来吧!”褚亮带着丘行本和李少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褚公,这颜师古是在搞什么鬼?”丘行本还以为颜师古会把自己锁在门里躲起来。没想到,这颜师古都到这会儿了还在上课,是有恃无恐吗?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师古也是一时糊涂,陛下那边是什么意思?”
“褚公,这次是府尹下的命令。府尹的意思是,若颜师古涉案,腾房,退赃,革职。”李少植虽然也知道赤牛就在皇上身边,可毕竟签字的只有赤牛自己。
“看样子陛下并未想要难为颜师古啊!”褚亮一下子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可是……”丘行本有些头疼,以颜师古做的那些事,足够掉脑袋的了。
“别以为老夫要保那颜师古,但是你们要知道,颜师古在读书人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如果传出去,他涉嫌谋逆造反,丢脸的不是他颜师古,而是他颜家的父辈,祖辈,国子监也要蒙羞,文纪少不了要落一个荐人不明的罪过,皇上脸上也无光……”刚才褚亮都已经做好颜师古悬梁自尽的准备,不是他盼着颜师古死,实在是颜师古不能杀。
于公于私都不能杀,哪怕证据确凿,这样一个大儒杀了,影响也是相当恶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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