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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白玉楼看她状若沉思,笑道,“你一定在想,皇上为何会和我走的这么近。”

    余鱼干脆直接问道,“对啊,为什么呢?”

    白玉楼但笑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余鱼盯了他半晌,泄气道,“难怪你之前不屑跟我们合作了,皇上原来知道你的身份,那到时候非但不会给你治罪,说不定反而会加官进爵呢!”

    白玉楼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余鱼照例先送白玉楼回客栈,路上,她斟酌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平王一开始不是让你接近我,到时候好哄我给你们开玲珑宝藏么?”

    这不是秘密了,他因此还曾告诫过她不要掺和进来,如今余鱼也知道前因后果,白玉楼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有些不明所以地低头看着她。

    余鱼抬眼看他,“我的意思是,他这是在让你施美人计……”

    白玉楼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

    “哎呀,”余鱼无奈,只得一跺脚,豁出去道,“可是你并没有施!”

    白玉楼轻轻笑了一下,“也有过,只是别人不稀罕。”

    余鱼知道他说的是春香楼喝醉那一次,懊恼道,“所以我方才不是跟你说,你可以再施展一下计谋的高超,我倒可以配合一下。”

    白玉楼幽幽道,“现在又不需要诱你上钩……”

    余鱼认真道,“可是你这样不主动做事,会引起平王怀疑的。”

    “……”

    白玉楼无语了片刻,道,“你还当我是春香楼的头牌雪公子。”

    这句话语气不轻不重,也听不出什么波澜,余鱼却慌了,急忙道,“不是!”

    “那是什么?”白玉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盈盈的月光下,少女急切的样子显得有些仓促莽撞。

    他向来知道她是个靠谱的姑娘,并不像怜怜这样的意气用事,也不像芙筠那样的遮掩算计。她是聪明的,可并不将这份聪明用在尔虞我诈之上,反而很直率坦荡;她心中有家国,在大事上看得清,在小事上又很爱替人打抱不平,坚持她所认为的侠义。

    而且,她不仅做人通透,还是个好看的姑娘,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吧。

    所以他才会时常生出一种无力感,这样从身到心都很自由,像风一样的人,虽然令人心生向往,却没有人能困得住。

    他明知不可能,但哪怕他能牵动一丝一毫她的情绪,不管通过什么方式,他也觉得人生不那么苍白,也许是自私吧,想多留下点什么。

    所以此时,他在逼她。

    余鱼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终于开口道,“白玉楼,我真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娇娇儿。”

    这回轮到白玉楼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余鱼好心解释道,“动不动就生气,要人哄的那种。”

    白玉楼一听就要反驳,却听她接着道,“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过雪公子什么的,是你自己先提出来的,还不让别人说了?你是不是太敏感了,还是说你太在乎这些了?”

    白玉楼没想到她突然话锋一转如此质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顿时被她问的说不出话来,说不是?分明在乎的,说是,是不是显得太软弱,里子面子都丢没了?

    何况她知道的那些事……他想起从婉娘处回来的那个晚上,他至今不想也不敢去深思。

    余鱼见他不说话,哼了一声,继续语气凌厉道,“我忍了你很久了!本姑娘这辈子就没这么忍过谁!还以为你是个无坚不摧足智多谋什么也不在乎的洒脱人呢,搞了半天是个敏感多疑蹲在墙角儿自己憋屈的小白花儿!”

    白玉楼被她一字一句的戳心话刺得险些站不稳,“你胡说些什么……”

    “是不是如此,你心里最清楚!”余鱼说完,看他受惊的神情,心有一瞬间揪起来,但事到如今,有些话,不说清楚不行。

    “我之前总是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就怕刺激到你,可如果你一直这样不敢面对现实的话,永远都不会真正快乐的。”

    白玉楼猛地看着她,“什么现实?”

    “就……”余鱼被他问的一窒,这本该是心照不宣的话,他似乎也破釜沉舟,非要逼她亲口说出来。

    “你……小时候被平王欺负的事!”

    话音落地,一阵沉默。

    白玉楼似乎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眼中的急切没有了,只有一丝淡到疏离的平和。

    半晌,余鱼不抬头,低声道,“我不是故意要揭你伤疤,但你一直后退……我想大抵因为此事,我本想慢慢让你明白,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白玉楼语气中有些冷淡,“你若不是心存芥蒂,何必还特意去打听了此事详情。”

    余鱼被他语气所感,伤心道,“我只是好心,想帮你解开心结!你总是误解我的好意!”

    白玉楼不为所动,“是么,你方才还不是第一时间怀疑碧落是我给平王送的消息。”

    余鱼突然委屈,眼眶一热,喉头发紧,费力道,“是。”

    白玉楼自嘲一笑。他们终究也是利益合作的关系,不是什么自己人。

    “确实是我下意识的反应,因为你的消息网广,表面又是平王手下,我自然而然就会这样想。”

    白玉楼不想再听了,也不想再解释,加快脚步往前走,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她不信任他。

    余鱼从背后拉住他衣服,“可是我并不在乎。”

    白玉楼脚步顿住,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并不在乎。”

    余鱼轻道,语气带着一丝迷惑不解,“从一开始就是。我矛盾过,迷茫过,逃避过,我不敢接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我虽然出身魔宫,可是心底里却是一个好人啊,自然应该和好人在一起,后来知道了你原来也是好人,我很高兴。”

    “别高兴得太早。”白玉楼截断她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余鱼并未被他打击到,兀自道,“可时间越长,我越想明白一些事,就是我方才说的,即便你对我们是做戏,真是平王的人,那些消息也是你告诉他帮他的,又如何呢?”

    白玉楼心中一紧。

    “我还是想站在你旁边。”

    白玉楼心中酸涩难明,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这次,却无力再建起来,他猛地回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半晌,晦涩道,“……一杯酒你就喝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余鱼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很清楚了,白玉楼那般聪明,不会不懂,见他又想逃避,索性直接道,“你不想回首的过往,在乎的只有你自己。我在乎的,是现在。我之前说的表现的还不够清楚明白的话,是因为我害怕你认为我太草率,并没有走心,反而将你逼走,事到如今,我不想再遮掩,我只想问你一句,我喜……”

    “公子!”

    一声尖锐的呼唤猛然打断了余鱼的话,二人转头,暗香站在不远处的客栈门口,强作笑容走过来道,“公子去了哪里,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余鱼本来还泪眼盈盈的,眼见这碍事的女人又来了,还来得这么巧,立即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斗志昂扬道,“怎么,你家主子去了哪里,还要跟你汇报?”

    暗香被他一噎,脸色更加难看,只对着白玉楼说话,“公子,我很担心您,最近您身体不太好,晚上还是早点休息养身为上,依我看,白天派米粥也不要去了,不缺您一个劳力,再不然,我也可以去帮忙。”

    余鱼见暗香一边说话,眼睛一边小勾子似的捕捉白玉楼的目光,看着很不老实,立马怒从心起,根本就控制不住,跳起来道,“要你管!你家主子就喜欢锻炼身体,怎么了?整天缠绵床榻睡觉,身体能好么!你还给瞎出主意,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你!”暗香气得柳眉倒竖,又不能当着白玉楼面跟余鱼打一仗,只得忍气吞声地瞪着她。

    “我怎么了?”余鱼见她敢怒不敢言,得意道,“身为属下要有做属下的觉悟,少操没用的心,以后你家主子的身体归我调理了,你不要再多嘴。”

    暗香气得都不想看她,梗着脖子。

    月亮下旖旎的氛围消失殆尽,白玉楼无语地看着当他不存在兀自吵架的二人,扶了扶额。

    余鱼敢做敢说道,“我方才还没说完,白玉楼,我想说,我对你……”

    “我先回去了,你注意安全!”开玩笑,这丫头还真打算当着别人的面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白玉楼匆匆打断她的话,往客栈里进,那忙乱的姿态,怎么看都有一丝落荒而逃的狼狈。

    余鱼急了,跺脚冲他背影喊道,“哎——你这人,明天我在粥摊上等你啊!”

    白玉楼胡乱应了一声进去了。

    暗香则狠狠瞪了她一眼,也转身进了客栈。

    余鱼站了一会儿,抬头看二楼白玉楼的房间亮灯了,有个修长的人影映在窗边,似乎在往楼下张望。

    过了一会儿,他身边又多了个凹凸有致的人影,这一瞬间,余鱼突然理解了怜怜的心情,因为她已经毫不犹豫地捡起个石子丢了上去。

    “啊!”楼上的人惊叫一声,往边上一躲,似乎没躲开。

    白玉楼推开窗,惊愕地俯视她。

    余鱼捂着肚子哈哈坏笑,抬头眼睛弯成了月牙,“明天,我等你。”

    看她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白玉楼凭栏发了好一阵子呆,直到暗影过来提醒他风大别着凉,才恍然回神地关了窗户。

    暗影见公子神不守舍的,一时惊讶,探寻地回头看着暗香,暗香脸拉得有够长,末了,只吐出一句话,“走吧,别打扰公子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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