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从贵从院内追了出来,问道“怎么了?蝶儿有事?”
梅氏苦着脸,点了点头,“蝶儿被大老爷关在大牢了。”
楚从贵脸白了,“为何?”
“是娘,娘他们来了,他们说我和蝶儿不孝。”梅氏觉得痛苦要扼住喉咙,不能呼吸了。
自己的亲人,自己视为天的婆婆,拿心,拿命来孝敬的婆婆,竟然状告自己的亲孙女不孝!扣上这个大帽子,蝶儿还有抬头之日么!
回想起往日,家里有了什么吃的东西,不给女儿吃,先拿去给公婆吃,蝶儿还因此饿死了,他们呢,为何这么狠心!就因为自己没生男孩,被婆婆碾在脚底下踩,自己可以忍,可是,蝶儿是她的亲孙女啊!
梅氏捂着心口,摇摇欲坠。
楚从贵忙扶住她,说道“梅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让我去,我去跟娘说,让她撤了诉告。”
梅氏稳了稳心神,说道“好在娘,没有全然泯灭良心,还留着你。我们去看看蝶儿,我们去跪在大老爷面前求情。”
夏木急道“老夫人,你不可以去,府尹正等着夫人自投罗网的,姑娘一人揽下了罪责,就是为了让夫人不受牢狱之苦,可千万不能让姑娘失望。”
“蝶儿啊,我的蝶儿啊,你让娘欠你的情,这辈子也还不了!不行,你为我们家做的够多了,娘不能让他们毁了你!”梅氏的眼睛已流不出眼泪,这位用了我蝶儿身体的姑娘,已受了太多的苦,她还有大好姻缘,大好前程,不能再为我们家负累,我必须去。
梅氏神情平和坚定,她回到屋子,收拾了几件蝶衣保暖的衣物带着,同楚从贵一起出来。
“夏木,你不必再说了,我们打定主意了,那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必须去。”梅氏平静的说。
“老夫人!”夏木哭倒在地。
梅氏不再言语,迈步往王府大门走去。
夏木无奈,跟在后面,让小厮准备马车。
到了京兆府,天都黑了,梅氏出了马车,冷风袭来,不禁打了个寒颤。衙门之地,在她心中,如虎如豺,是个吃人的地方,想着蝶儿孤身在此,她容不得自己害怕,一心想着去跪求大老爷放出蝶儿。
府尹得知慧王的母亲到了,在门外跪着,急命手下人将她带到慧王的牢房,将母女俩关在一起。
楚从贵也要进来,被府尹着令赶了出来。他无奈的在府衙外面晃悠。街道戒严后,小厮将他硬是带回了王府,不提。
“娘!”蝶衣见衙役们带着母亲进来,惊的腾的站了起来。
府尹是个识趣之人,给蝶衣安排的是尚干净的单间。
梅氏笑眯眯的进来,说道“女儿,你是娘的小棉袄,我们母女俩怎么都要在一起啊。快来,把这衣服穿上,夜里冷。”
梅氏将厚衣给蝶衣穿上。蝶衣叹了口气说道“娘,就知道你担心我,只是这里,却不是娘该待的地方啊。”
梅氏安抚的拍着蝶衣的肩膀说道“我们是一家人,自然要共进退。不说那些了,他们给你吃饭了么?”
望着已经长得比自己高的女儿,梅氏眼里泛起慈爱的光芒。
蝶衣鼻子一酸,生生忍住后,说道“吃了,他们没有亏待我。”
母女二人同心,这牢房也不那么可怖了。
次日清晨,鸡啼三声,蝶衣睁了睁眼,又睡着了。
直到被一阵脚步声惊醒,梅氏忙扶起蝶衣,惊慌的看着衙役们。蝶衣见为首的衙役掏出钥匙开了牢门,对蝶衣一揖,说道“慧王,府尹大人传召你们过堂。”
蝶衣牵着母亲的手,一起走出牢房,来到府衙堂上。
叔伯和奶奶早已跪在地上。
蝶衣觉得母亲的手心出了汗,身子颤抖着,显然在极力压制情绪。蝶衣安抚的拍了拍母亲的手臂。
一夜牢房,叔伯和奶奶都安静了很多。
蝶衣没有跪下,昨天府尹也没让她跪,慧王还是好用的头衔。
她拉着母亲的手,也不让她跪。
府尹瞥了眼紧张的梅氏和蝶衣,清了清嗓子,说道“圣旨到,楚蝶衣接旨。”
圣旨到,该跪下接旨。蝶衣拉着母亲一同跪下。
府尹高昂的宣旨,大意是,楚蝶衣枉负圣恩,有悖伦常,革去慧王封号,除去一切职务,废除同武王的联姻,逐出京城,无召不得回京。
在衙门口守着的春花,夏木,听到圣旨,哭了起来。皇上竟废了姑娘和武王的联姻,皇上坐实了姑娘不孝的罪名了。
府尹张平念完圣旨后,说道“楚蝶衣,接旨吧。”称呼已然变了。
蝶衣此刻反而相当平静,她双手接过圣旨,口称“谢主隆恩。”
府尹又说道“楚蝶衣,不孝,在我朝是重罪,需关押三年,皇上隆恩浩荡,只判你逐出京城。你好自为之吧。”
他朝衙门外喊道“你们进来吧,带着他们即刻离开。”
徐福和武王府徐长史急忙走了进来,带着蝶衣和梅氏往府衙门口走去。
“大人,怎么放楚蝶衣走了呢?我们呢?”蝶衣两个伯伯喊道。
“刁民放肆!你们越级状告当朝官员,理应滚针板,过刑堂,是皇上仁慈,现判你等同楚蝶衣一起,逐出京城,不得再踏入京都!来人!将他们统统赶出去!”张平喊道。
能走就行了,这群所谓的蝶衣的亲族,爬起来,拍拍屁股,也朝府衙外走去。
出了府衙,小厮们牵来一辆马车,蝶衣奶奶连氏见了,走过去,扒拉开蝶衣,招呼自己的儿子要上马车。
被小厮伸手拦住。
连氏气的大骂“好你个楚蝶衣,有能耐了,用上下人了,你有本事,让皇上再封你个王啊,现在你屁都不是了,还摆什么谱。”
蝶衣心中的怒火在燃烧,这是一个长辈该说的话么,为老不尊的人,哪个世界都有啊。
她深呼吸一次,忍住怒火,对母亲笑了笑说道“娘,我们走吧。”
梅氏握着蝶衣的手,点了点头。
连氏见她们母女不理她,更是跳脚的骂开了“梅氏,你这个不孝的儿媳妇,等你回了楚家村,有你好受的。”
嚯!蝶衣心中的怒火压也压不住了,自己刚重生异世,本想忍气吞声的活着,偏偏喝口凉水都塞牙,自己的亲族竟欺上门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夏木知道,只要是关系到老夫人的事,姑娘必定很关切,此时,果然见姑娘脸涨红,眼见怒气勃发!
她急忙走过去,小声劝道“姑娘,我们先回王府吧。此处人多。”
徐福也走过来说道“姑娘,回王府吧。”
看他样子,似有话说,还有王府的长史在,蝶衣忍住怒气,上了马车。
连氏尤在后面跳脚的骂。衙门里出来一些衙役,开始驱赶“你等楚家村的人,速速离开京城!”
又有些衙役跑到蝶衣马车前说道“楚蝶衣,你们也速离开京城,不得违抗圣旨。”
徐长史徐家明说道“谨遵圣旨,不敢有违,姑娘回去收拾衣物,即刻离开。”
衙役放蝶衣马车走了。
连氏等人则由衙役看着,往京都城外走去。
回到武王府,蝶衣和梅氏简单收拾了细软,衣物,同楚从贵一起出了府门。
徐长史特意说了句“姑娘,有人要我带话,此次姑娘能平安脱险,全仗了右丞相在圣上面前求情,要你不要忘记此恩情。”
蝶衣奇怪的看了看长史,说道“就算我记得又怎样,我现在是平民了。”
徐长史搔了搔头,说“这些都是官场上的一些东西,姑娘还年轻,记与不记,随意就好。”
蝶衣点点头,朝徐长史鞠了一躬,说道“今日我们就离开了,长史保重。”
“哎,保重,保重,姑娘,珍重。”徐长史躬身说道。
蝶衣迈出府门,见春花,夏木,徐福都在,似是要走的样子。她走过去,微笑说道“你们也要走?总该留下几个熟人,照顾王爷。”
春花抹了把泪说道“姑娘,我们要跟着你走,我们几个人都是随着姑娘入王府的,姑娘去哪,自然得跟到哪。”
蝶衣叹了口气说道“走吧。有你们陪着,一路得热闹多了。”
王府马车将他们送出城门,就回去了,六名打扮成普通百姓的小厮仍然跟着蝶衣他们。
蝶衣跟他们说道“几位兄弟,你们回去吧,不用送了。王府需要你们。”
几位小厮并不说话,蝶衣看看他们,挥了挥手,走向母亲,向城外走去。
“哟,这不是大家小姐么,怎么,人家不送你们了?跟我们回楚家村,你还有什么好能耐的。”蝶衣二伯阴阳怪气的说道。
走了没多远,就碰上了奶奶和叔伯他们。
蝶衣皱了皱眉,要是一路上都跟他们一起走,连空气都不新鲜了吧。
“老三,你不要你老娘了是吧,这几年在外面,连个银子都不往家送,你个不孝子!”连氏骂道,“就知道围着你败家媳妇转,没出息!”
蝶衣沉着脸,不说话,梅氏和楚从贵对视一眼,也默不作声。
连氏他们见蝶衣一家不理人,气的翘脚。楚大和楚二使了个眼色,直到走出了城门守卫的视线,进入一片小树林,他们一下拦在了蝶衣一家前面,伸手就抢楚从贵身上的包袱。
楚从贵不防,被他们抢去了,楚大三两下打开包袱,霍然见几个银锭子,还有很多银票,他哈哈大笑一声,抢出来就往怀里塞。
蝶衣冷眼看着自家的细软被抢光,脚步不停,一直往前走。
春花,夏木,徐福都无奈的摇了摇头,怎么说都是姑娘的亲族,姑娘不发话,他们也不好去管。
这么一直走,速度挺慢的,得雇辆马车。
出了小树林,上了官道,两旁搭建有简易的茶馆,旁边有蹲守的马车,等着拉送过往旅客。
“爹,娘,我们雇辆马车吧。”蝶衣说道。
“好,爹过去跟他们说。”楚从贵走过去,问了问,车夫听他们要去几百里外那么远的地方,摇了摇头,只愿送他们去下一个小镇。
楚从贵过来问蝶衣的意见,蝶衣说“爹,那我们把他马车买下来。”
车夫要价五十两银子,蝶衣隐约知道,在古代,对寻常百姓来说,五十两是一大笔钱,“怎么那么贵?”蝶衣皱眉。
车夫见这个中年人好像在听这小姑娘的意见,就走过来跟蝶衣说道“你们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没人愿意卖马车给你们的,现在很难再搞到马车的,能用来打仗的,都去打仗了啊。你们买么,要是不买,我不舍得卖了。”
他说的有道理,从京都出来,一路颇见荒凉,想着自己还有银两,蝶衣就点头同意了。
夏木掏出银票付了马车钱。
本来怕跟他们要钱的叔伯奶奶们,见蝶衣还有钱拿出来买马车,眼红不已,暗下决心,一定要全部抢过来。
连氏见蝶衣一家要上马车,并没有招呼她,跳脚的骂,什么污言秽语都说出来了,惹得喝茶的人们,纷纷侧目。
梅氏有些忐忑,她犹豫了一下,说道“蝶儿,要不让你奶奶先上吧。”
蝶衣无奈,跟楚从贵商量再买一辆,谁知,其他家竟要价一百两,并且还不愿意卖。
连氏不管别的,扒着车邦往车上爬,到底年纪大了,一下没爬上去,几个叔伯竟站在旁边干看,连扶一把都不扶。最后还是楚从贵扶着她上了马车。
几个叔伯立刻都蜂拥着挤上了车。车里已无多余的空隙。
车夫只管卖了车马,人却已经走了,所以现在谁来赶马车呢?
“娘,我们可不会赶马车,你让你的好孙女派个人来给我们赶车。”楚大说道。
徐福看了看情势,走出来说道“姑娘,老奴会赶车,只是姑娘你们坐哪里呢?”
正在为难之际,几个百姓装扮的男人靠近了马车,一人竟掀开车帘,上了车里,只听几声干嚎,楚大,楚二,分别被从车里拎了出来,扔下了马车。
蝶衣认出来,是王府的小厮。
还是那六个人,为首一人躬身道“请姑娘上车。”说着蹲下,让蝶衣踩着背上车。
这怎么好意思,还踩背,蝶衣摆手道“怎么好劳烦各位,我自可上车,快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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