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李道禅想要逍遥,此时此地,也逍遥不起来。既然他是来打仗的,若没有作为,岂不是和华禀真这个太守一般,变成了酒囊饭袋?
李道禅就算不想着自己,可凰鸢、柳若妃、落晴一家都已经前来。这些人是为了帮他才冒险前来,李道禅便不能不顾他们的性命。
“卢半田!”
“末将在!”卢半田一抱拳,来到李道禅身前。
卢半田虽然身为墨甲军的领将,但却是一个带兵的好手。李道禅这一路可并未曾管过墨甲军,全权交由卢半田。在卢半田手中,墨甲军军纪严明。
就算来到烟云城中,也亦是如此。
李大东禅看了一眼卢半田,笑着说道“这几日倒是辛苦你了。”
“将军说的哪里话,这本就是末将的本分。”卢半田不敢居功。
“小爷可不是跟你客气。就你的本事,做一个小小墨甲军的统领实在有些屈才。要不然小爷这个将军让给你当当?”
李道禅说的随意,可却让卢半田惊恐不已,他说道“将军莫要说笑,末将万万不敢。”
“唉,有何敢不敢的,你我都是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你瞧我呢,虽说拳脚功夫还有一点,也就只能跟人打架罢了,这领兵之事,我是一塌糊涂。倒不如将兵全都交给你来的稳妥。”李道禅嘿嘿一笑。
卢半田心中已经是惶恐之至了。
他一躬身“将军,战场之上,且不敢儿戏。既然陛下认命您为领兵主帅,那我卢半田便誓死跟随,千万莫要再说什么将军权交给末将之言。”
见卢半田不答应,李道禅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强求。”
在卢半田看来,李道禅实在说笑,但李道禅心中却真是这般想。杀蛮子,李道禅眉头也不会眨一下。但领兵,这怕是头一遭。
如此多人的性命全都交到他的手中,李道禅想想,便会觉得肩头沉重。
“行了,既然你不答应,我也不勉强,这动动嘴皮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吧。”李道禅说道。
“请将军吩咐。”
“你从墨甲军中抽出八个人来,需要能带兵打仗的,一为主将,一为副将,派至烟云城各处。”
“将军,要带多少人马,如今我等只有两千墨甲军而已。如何把守烟云城?”卢半田说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良将无兵,谈何守城?
“你说的倒也是,不过只要心怀家国,墨甲军可以以一当百。”李道禅义正言辞地说道。
卢半田心中发苦,就算是武神降世,也是痴心妄想。
看着卢半田憋得脸色发红,李道禅哈哈一笑“你还真是个实诚人。”
“将军,这……”
“我啊,虽然不懂的打仗,但在江湖之上混迹多年,也知道群起而攻之的道理。怎么可能就让区区两百墨甲军把守城池?这岂不是去送死?你们呐,可是跟随小爷不远万里前来打仗的,可以说乃是小爷的嫡系,小爷怎舍得让你们白白送死?”
李道禅这么一说,卢半田才长舒一口气。他也听闻李道禅从未领兵打过仗,但真的如适才那般胡闹,卢半田定是心中悲兮。
“那守城之军来自何处?”卢半田问道。
“难道打了败仗的兵就不是兵?”李道禅说了一句。
卢半田恍然大悟“将军的意思,末将懂了。”
“将烟云城中的那些士卒全部调用起来。小也不管你如何说服他们,只要让他们不再像个个妇道人家一般在那里自怨自艾就好。”
“这个不是难事。”
李道禅抬眼一瞅卢半田,说道“我就说你是打仗的行家,将这将军让给你来做,你居然还不愿意答应。”
“将军,您怎么还……”
李道禅摆摆手,他只是想逗乐卢半田。
“不过,就算加上那些士卒,想必也难。”卢半田面色一沉。
虽然不知现在烟云城之中还有多少大奉士卒,但一是这些士卒,出师不利,不禁被北蛮打败,更甚之,连两位主帅也被人斩杀,士气低靡。
若想让他们重拾雄心,怕一时半刻也做不到。
“这倒是个难事。毕竟才不久被人打得哭爹喊娘,现在就要他们找回脸面,肯定无人相信。只是几句豪言壮语,怕是对他们无用。”
“将军可有妙计?”
李道禅双眼一眯“我以前见过有一个养马的老农,训马的功夫了得。不管性子多么烈的马,到了他的手中,都会变得温顺不已;多么软弱的马,到了他的手中,也可将其寻性子刚烈。他却只用了一个法子,你可知是什么?”
“末将不知。”卢半田摇摇头。
虽然他是墨甲军,可对于训马一事,却无从得知。
“没什么了不得的绝技,只有一招,那便是打!”李道禅说道。
“打?”
“对,不断的鞭打,可以激起那些士卒的勇气。所谓物极必反,便是这个道理。既然她们在北蛮那里受挫,心中的勇气所剩无几,干脆便将让其消失的干干净净。让屈辱之心取而代之。”看着李道禅,卢半田心生佩服。李道禅虽然不会行兵打仗,但他却懂得人心。那些士卒,再如何,也不过是人。
“当然,你说的也没错,原本这些便挡不住北蛮,如今只剩下这些人,自然也守不住。增派人马是必然之事。”
“将军所收服的那些江湖武夫,再快也得等上几日也能到烟云城。”卢半田所知李道禅的人马,便只有问剑山庄笼络的那些武夫。
但卢半田心知,那些武夫,虽然有功夫傍身,可战场杀敌,与他们平日里的较量却不相同。就算来了,又有多大用处?这尚不可知。
“就算他们是一群老弱病残,也有几万之众,多少会有些用处。所以,到时候,小爷自然会让他们把守北门,毕竟哪里首当其冲。”
“既然将军心中一惊有了打算,末将便不再多言。”
李道禅说道“卢半田,到时候,若真的打了胜仗,小爷一定给你请功。”
“多谢将军。只是若真的胜了,也是将军的功劳。”
李道禅笑了一声“小爷功劳?小爷的功劳不过是在这里动动嘴皮子罢了。哪里有什么功劳?若着呢论功,则是那些战死沙场的孤魂。只不过,人走茶便凉,人死世道凉。无人会管那些死人。”
“末将能遇到将军这般体恤属下之人,实是我等之幸。”
“卢半田,跟了小爷这么久,可是少又听见你拍马屁。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差强人意。”李道禅笑看卢半田。
“此是末将肺腑之言。”
“行啦,小爷知道了,等真的赶走了北蛮,你想如何拍小爷马屁,小爷都听着。”
卢半田面上一笑“末将谨记将军吩咐。”
“得了,去做事吧。”
“末将领命,这就去办。”说罢,卢半田便去办李道禅吩咐之事。此时凰鸢走了过来,他看到李道禅与卢半田不知说了何话,于是在远处等了许久。
“怎么不在太守府歇息?现在烟云城可是兵荒马乱,若是遇到了麻烦,只怕不好。”
“能有什么麻烦?现在这城中的人,除了想要逃命之人,便是想要守城之人。可武人有心思惹事。”凰鸢说道。
“那可未必。”
凰鸢有些无奈,如今她早就不是北境的那个女娃娃。可在李道禅心中,总以为凰鸢会遇到何事。
每每便是这些话,不过凰鸢虽然心知,此因李道禅心中有她,可凰鸢却不想一直躲在李道禅的身后,她也想为李道禅做些事。
“半愣子是如何说服你们鲁氏一族的?”
“你指的是机弩器巧?”
“不然还能是什么?”虽说鲁氏一族肯帮李道禅,李道禅也能想明白。但这可是战场,鲁氏一族将这些机弩器巧送来,不知要杀多少人。
李道禅倒是毫不在意,毕竟杀的是北蛮。而且,他的手中已经沾满鲜血,总是现在跳进血河之中洗个澡,又能如何?
“这个嘛,我也不晓得。只是化婴老祖这般吩咐了,而且,对于此事,族中之人也无人反对。”
“你们的祖训呢?你爷爷鲁老头呢?”李道禅大吃一惊,急忙说道。
“我爷爷自然也是答应的。”
李道禅摇摇头,说道“既然他也是答应的,为何还对我那个脸色,真是不知这老头如何想的。”
凰鸢抿嘴一笑“你啊,若是还那般跟我爷爷说话,怕是这辈子,他皆会这般对你。”
“道禅,有些话,我要对你讲。”
凰鸢想了片刻,说道。
李道禅望向城墙,说道“哈哈哈,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慢慢说。”
“不,一定要现在说才可。”凰鸢说道。
“真的不能日后说?”
“不能。”凰鸢斩钉截铁。
李道禅却不说话。
凰鸢则说道“过几日,北蛮若真的来攻城,到时若是能守便守,不能守,走便是。”
凰鸢一向心地善良,从未做过见死不救之事。没想到今日会这般劝李道禅。
李道禅微微皱眉“这些话是谁让你说的?”
“没有人。”
“小七从来不会说这种话。”李道禅看向凰鸢。
凰鸢的目光闪躲,她说道“道禅!我早就不是什么小七。我是凰鸢,而你也不是十三,你是李道禅。所以,你不用再背负着那些往事。”
李道禅紧握双拳,他说道“小七。没有当年之事,便没有今日的李道禅。或许你说的没错,现如今倒不如忘了那些往事。倒是一身轻松。可我不能忘!我来此地,不是为了这烟云城的人,更不是为了什么黎民百姓,而是要北蛮为了当年之事血债血偿。”
“可……”
“我不会死,因为除了北蛮,我还要活着回京城,回去为我师父跟娘讨一个说法。”李道禅眼神清冷。
或许这一刻的李道禅才是李道禅。
凰鸢看着李道禅,莫名的心疼,今日的李道禅是如此,这么多年李道禅亦是这般活着。仇恨是一片火海,李道禅一直在其中苦苦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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