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长安城被一层浅雪所覆盖,空气湿冷,街上尽是忙着扫雪的商户身影,偶尔也会看见几处冒着热气的小吃摊子,那些摆弄着杂耍的摊主应是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在自家温热的炕上搂着老婆看着窗外并不大的飘雪。
故此时的长安城比之平时少了几分繁华,但就着白雪却多出了些清雅之韵。
街上,一对少年男女在齐步走着,男的长相俊美,女的温婉脱俗,他们走的很慢,且时不时少年会驻足指着某个建筑说上一番,少女则是会露出恬静的笑容仔细聆听。
路上积雪刚是被清扫出来,但很快又被飘雪染白,两人于积雪之上留下了很长一串脚印。
“大河国地处天南,那里从来不会有雪,我也只是去荒原看过一次,现在又与你在长安城看雪。”不知何时,两人走到了大红宫墙的外围驻足,少女说道。
叶朝轻笑,问道:“那你喜欢雪吗?”
莫山山点头,双眼紧紧盯着叶朝的眼睛说道:“喜欢,但更喜欢与你一起看雪。”
叶朝将她发丝上的几抹雪花轻轻拍散,道:“以后会有很长的时间。”
莫山山抿嘴,低着头很理所应当的将自己肩膀靠在那人身上。
“我会等的。”
说完,她握住了他的手。
叶朝的身体一僵,本能的想要将手抽离那片冰凉,只是在感觉到冰凉之间蕴含的某种坚决后,他释然。
“前面拐角走上百步便是临四十七巷,小师弟的老笔斋就在那里,鸡汤贴的主人桑桑也在,我们去看看吧。”
“嗯。”
两人离开,独留身后红墙白雪。
……
……
自渭城来到长安,宁缺一直认为只要保护好桑桑,渭城的老马不要傻到一个人单独去荒原打柴,那自己应该就不会有该死的心痛又伤心的感觉了,可在他目睹了小黑子的死后有过,就在昨日回来看到那只破旧的老瓮也有过。
因为上心痛苦,所以睡的很晚,也所以起的很晚,也是因为伤心痛苦,在桑桑叫他吃早饭的时候,他还与桑桑发生了一场互不相让的争吵。
不过宁缺终究是经历过一次生死,加上从小的苦难经历,这种痛苦与痛苦之下的负面情绪只是维持到了辰时中(早上八点左右)便消散了一大半,起床吃了半锅清粥,便吩咐桑桑打开大门准备营业。
随着宁缺身份的转变,老笔斋的生意相比之前可谓是相当火爆,用桑桑的话来说,老笔斋的门槛一天至少要被人踏上五百次。
不过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可能是因为下雪的原因,也可能是前几日将字帖卖的太猛,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竟是没有一个客人买字。
桑桑冲着窗外看了一眼天日,只见天空一片阴沉,无奈的将手按在自己肚上,看到食指第一个关节沉入肚中后,对着一边发呆的宁缺说道:“少爷,应该是到饭点了,我去做饭。”
宁缺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说道:“酸辣面片汤,大碗,两个煎蛋。”
桑桑一笑,黝黑的脸蛋上露出一对酒窝,少爷要吃很多,那说明他应该不怎么伤心了。
“知道啦。”
说完,桑桑走出门外将挂在门板上写着的营业牌子反转,正要扭头间,却看到了向着老笔斋而来的一男一女。
男的她自然熟悉,是少爷的十二师兄,女的她不认识,只是觉得那女的很好看很好看,不由得便多看了很多眼。
宁缺感觉到桑桑翻牌的速度比平时满了很多,不禁眉头一蹙问道:“桑桑,街上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做饭去。”
桑桑小跑回来,冲着宁缺说道:“少爷,十二师兄带着位很好看的女子来了。”
宁缺脸上顿时露出笑意,再是看向门外时,十二师兄与书痴姑娘已然站在了门外。
“十二师兄,书痴姑娘,你们来的正好,桑桑正要去做饭呢,赶快进来坐。”
叶朝与莫山山一笑,便自门外走进。
老笔斋的布置并不雅观,书架台上是一些破旧的笔墨,一方破损砚台下还压着桑桑练字时留下的一张歪歪扭扭字迹的废纸,但墙上却是挂着宁缺为了挣钱装裱好的字帖。
叶朝并不懂书法,对于此更是不感兴趣,可莫山山不一样,她修符,更是被人尊为书痴,且一直很喜欢宁缺的字,故在一进入老笔斋后,目光便被满墙的字帖吸引。
也趁着桑桑做饭的时间,宁缺介绍起了关于自己的这些字帖。
很快,桑桑用木制托盘端着四碗面从厨房走出,几人坐在桌上开始吃饭。
熟悉的大碗上飘着嫩黄的煎蛋,总是能够让人想到很多,比如在某个雨夜,桑桑将最后一个煎蛋放到了十二师兄的碗中,朝小树那一脸尴尬的样子很好笑。
宁缺叹声,说道:“听皇上说,朝小树在破境知命后便去往了剑阁,至今无甚消息,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叶朝喝下一大口酸辣的汤汁,说道:“他接下了柳白一剑,受了点伤,如今应该在南晋的某处地方悟剑,无事。”
宁缺点头,而后又看到了一边正在观望桑桑的书痴,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给书痴姑娘介绍自家桑桑。
“书痴姑娘,她就是我给你提到过的桑桑。”
低头吃饭的桑桑在听到宁缺的话后,抬头,看到之前和十二师兄走在一起的漂亮女子正看着自己,羞涩一笑道:“见过书痴姑娘。”
一边,因为鸡汤贴,因为看到了之前桑桑忙碌的身影,莫山山对于这个面容黝黑的少女很有好感。
她如同温婉的春风笑着,随后说道:“桑桑的面很好吃。”
……
当然,面是真的好吃,故几乎没有吃过面食的莫山山也仅仅是在桑桑吃完后便也很快吃完。
桑桑收拾了桌子后跑去厨房洗碗,叶朝与莫山山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便起身与宁缺告别。
“我知道颜瑟大师的事情对你来说打击很大,但你其实不必如此。他困于五境数十载,在寿数将近之时同卫光明一起破出五境,甚至两人都超越了天启,当时他笑的很开心,就似那句话所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就说到这里了,不用相送,还有,书院的师兄师姐们都还在等着你说一说燕北边境的事情呢。”
宁缺目送两人离去,而后铺纸,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