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心中是如何想的,江寒钰并不在意。
沈娉婷随着他一同离去。
这人都走了,余下也没有什么旁的热闹。
众人便将探究的目光落在了赵惠兰和庄婧溪头上。
赵惠兰心中再如何厌恶庄婧溪,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连脸都不要。
她心念微转,一瞬间就挤出一个温和的慈母般的笑容,走上前想要去拉庄婧溪的手,“阿婧,娘有好些日子未曾看见你了,你身子还好吗?”
她这样瞧着,还真像一个心系孩子的好母亲。
然而庄婧溪唇角渗出一抹嘲讽的笑,直接退后一步避开了赵惠兰的触碰。
她冷笑了一声,连半点表面的和谐都懒得维持,“庄夫人莫要这么叫我,听着怪不习惯的,您还是一如既往地叫我孽障扫把星好了,毕竟你心中,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赵惠兰唇角的笑意直接就僵住了。
其实这是庄婧溪回京后,母女俩第一次正面交锋。
赵惠兰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个冷眉冷眼,看她的目光无半点儒慕期望的姑娘。
跟从前那个可怜兮兮,永远都在求她不要生气的病秧子联系起来。
周遭百姓看热闹的目光就像一把刀子一般扎在她心头。
赵惠兰此生最好面子,哪能容得下这近乎看笑话的眼神。
她试图为自己分辨两句,然而唇角的笑意却怎么看怎么牵强,“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娘只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庄婧溪冷笑着截断了,“庄夫人不必如此自欺欺人,你是什么人,你我心中都门清着。”
“我能活到现在,全靠老天爷眷顾,我欠你的那条命,我早就还清了。”
“你也别以为装傻就能将一切粉饰太平,从前的那些事,我一刻也不敢忘,你最好也记着。”
庄婧溪一席话有着巨大的信息量。
那些个看热闹的人都为此目瞪口呆。
赵惠兰几欲晕倒。
家丑不可外扬。
她未曾想到庄婧溪竟然如此不管不顾,将面子里子全都撕得干净粉碎。
庄玉瑶总算从自己险些得罪五公主的恐惧中走出来。
她听到庄婧溪这样下母亲的面子,心中顿时就有些不舒服,当即走上前,目光满是不赞同地看着庄婧溪,“四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母亲?”
“母亲是生你养你的人,你扪心自问,母亲这些年对你算差吗?你这么伤她的心,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你亏不亏心啊!”
这便是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了下来。
庄婧溪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道:“我有什么好亏心的?我一生下来,她就想掐死我,幸得祖母阻止,我才有命活了下来。”
“我在庄府住了十一年,这十一年来,我皆是养在祖母膝下,至于你口中的娘亲,我只记得她对我动辄打骂,动辄将我摁在水里,骂我为什么不同那些狐媚子妾室一样死得干净。”
“庄六姑娘,你别叫我姐姐,我没那个福气做你四姐姐。”
“我若不是命大被你们赶出家门碰见了我如今的爹娘和兄长,我早就像庄府那些庶出的姐姐弟弟一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庄婧溪眉目清冷如月如雪。
她唇角甚至还噙着淡淡的笑意,就这样要笑不笑地看着面前的庄家人。
她看到赵惠兰面色铁青。
也看到庄玉瑶气得眼睛通红七窍生烟。
至于庄云衍和庄谨之,他们两个,一个眉目里皆是失望。
另一个眉头骤然紧拧,似乎是要说些什么。
可惜庄婧溪目的已然达到,根本不屑于与他们多说,直接挽着陆绾绾的手转身就走。
她就是要将所谓的里子面子全都撕得粉碎干净。
就是要戳破那一层虚伪的面皮。
她才不要说一些虚情假意粉饰精致的话来维持表面的和气。
赵惠兰不需要她时,就对她又打又骂。
她那些所谓的哥哥和妹妹全都对此视而不见。
如今赵惠兰想要扮演一个慈母,他们就全都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指责她绑架她,勒令她必须配合。
可笑。
凭什么她就得陪着这一群人演戏呢?
她早就说过了,只要她没有道德,别人便无法道德绑架她。
周遭看热闹的百姓,瞧着庄婧溪等人离开的背影,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庄四姑娘方才所说的那些,是真的吗?庄夫人真的这般狠心恶毒,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能下得了毒手?”
“我瞧着不太像啊,虎毒不食子,庄夫人没必要对庄四姑娘下这么重的手吧。”
“可庄四姑娘也没必要说谎啊,她不在意身外之物,心肠又好,对所有人都是和颜悦色,怎么偏偏对庄家人不一样?那定然是庄家人做了什么。”
“我倒觉得庄四姑娘说的定然是真的,那赵惠兰就是心如蛇蝎面慈心苦,别忘了庄夫人可是姓赵,赵家就没一个好人!”
赵鸿才当初做的孽,大家伙心里都门清着呢。
赵家是要永远被钉在耻辱上的。
赵惠兰气得眼睛都红了,然而她身为官家夫人,大户人家的主母,又不可能真的不顾身份地与几个贱民吵架。
庄谨之眉头狠狠一蹙,寒声道:“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罢了,诸位怎么还跟着人云亦云?”
众人看了庄谨之一眼。
这话若是在徐夫子出事之前说,兴许众人还能信他几分。
毕竟从前的庄谨之,给人的印象也确实如青竹般宁折不弯,是个不将名利二字放在心中,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谦谦君子。
然而自打同为君子的徐夫子出了事之后,庄谨之在众人心中,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其实我不关心庄四姑娘和庄夫人的关系,我就想知道,庄府后院那些姨娘和小妾的死,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你傻啊,肯定有问题,要么为什么庶出的孩子一个也活不了?”
这话可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有人想起庄妙菱还活着,便忍不住替赵惠兰分辨一二,“不对吧,庄家五姑娘不也是庶出的,她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
众人听到这话,一下子笑起来。
“女儿家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是死是活并不打紧,偏偏那有希望跟嫡子争一争的庶子也没了,那就有待商榷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
庄婧溪先前说的那些话,信息量如此之大,众人怎么可能不往下联想?
眼见看热闹的那群人越说越过分,赵惠兰气得心口直堵得慌,“庄婧溪,你好!你好得很!你——”
一个你字没说完,赵惠兰便两眼一翻,直接气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