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浮萍居后,庄婧溪看着已经摘下面具的红叶,不由得扶额,嘴角微抽,“你们是怎么想到把地方选在匪寨的?”
她当时是跟红叶说了一下让红叶安排,毕竟庄云衍一天天往浮萍居递的帖子实在是太烦人了。
她是想找个机会让庄云衍认清现实。就将此事交给了红叶全权处理。
她也没想到,红叶竟然会将演戏的地点选在土匪窝子这种地方。
红叶挠挠头,“这是个巧合,那天属下本来想着替主子物色地方来着。结果意外碰见个匪徒抢强民女,属下把那姑娘给救了后打听清楚了这个匪寨的位置,发现这匪寨里没一个好人。”
“属下想着反正演戏也需要场地,就顺手把这个贼窝捣毁了。”
这样既有了飙戏的地方。
还顺手为民除害做了件好事。
庄婧溪点点头,又问:“你的真容没有被人看见吧?”
红叶摇摇头表示,“那哪能被人看见?主子放心,这点子分寸属下还是有的。”
她这么说,又翘起唇角求夸奖,“主子你看我演得怎么样?我把一个变态女绑匪演得好吧。”
庄婧溪:“……”
演得确实很好,下次不许再演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摸了一下红叶的头,问:“你这演戏风格,跟谁学的?”
红叶仰起头,一脸的骄傲,“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主子你看我厉害吧,自学成才。”
庄婧溪:“……”
不知道是哪个人才写的话本,这也太浮夸了。
她拍了拍红叶的肩膀,没说话。
红叶当庄婧溪夸她呢,还挺骄傲地道:“主子,我觉得我这戏加的也不错,教训庄云衍那段我加的可开心了。”
天知道她看庄家人不顺眼多久了,好容易逮着一次机会,不正大光明地揍庄云衍一顿,她都觉得亏。
庄婧溪不置可否,略弯了下唇,想起另外一桩事,“对了,之前让你们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先前她让桑榆转告暗部的人,去查因为赵鸿才而家破人亡的受害者。
凡事只要是做过的事,总会有蛛丝马迹。
当年的知情者,总会有一两个聪明的,真要一个活口也没有,也是不太可能。
果然,红叶倏地收起了先前插科打诨的姿态,正色道:“主子放心,您之前交代我们查的那些已经有了眉目。”
“曹家人这边还有幸存的活口,但是当年状告赵家布庄布料有问题的那家人,却是没找到活口。”
“想来怕是还要再等一等,主子放心,属下会时刻留意此事的。”
庄婧溪垂下眼睑。
她看了一眼自己浅粉色的指甲,声音清寒冷冽的像冬日里来的第一场雪,“也许不是因为找不到,活口是有的,只是不在外头。”
红叶蹙眉,“主子的意思,属下有些不明白。”
庄婧溪的指尖轻轻抚摸着檀木桌上的雕刻的纹理,眼皮微掀,“先前我在狱中瞧见过一个神志不清受尽折磨的人,我当时套了狱卒的话。”
“知道他是因‘侮蔑都察院御史’入的狱。”
红叶点点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是眉头却忍不住蹙了蹙,“若放任他继续待在狱中受折磨,只怕于我们不利。”
这一点庄婧溪自然是想到了的。
她道:“无事,这件事已经有了解决的法子。你们只消盯着曹家那边幸存的活口,切记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赵家这样丧心病狂。
谁知道哪天会不会突然又想起这一茬,疯子一样去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红叶脸色凝重,“属下知道了,主子放心,暗部的人一定会护他们周全。”
庄婧溪点点头,让红叶去忙该做的事。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
她才坐下,一个身影便翻了进来,怡然自得地坐在了她对面。
庄婧溪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对方经常翻窗子进来的举动。
江寒钰看着她,拿起杯子喝茶。
他将杯子搁下,道:“你不高兴。”
庄婧溪瞥了他一眼,单手撑着下巴,“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还说没不高兴,江寒钰分明看见她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她鲜少会有这样的时候。
江寒钰站起身,自她身后握住她的手,“你没必要这样压抑你自己,你也有不高兴的权利。”
他有时候觉得庄婧溪其实挺矛盾。
她分明瞧着是对庄家人不在意的,庄云衍最后选择了保护庄玉瑶,她也不难过意外。
像是早就料定了这样的结果。
虽说这本就是她安排的一场戏。
但江寒钰还是察觉到了她隐隐的不高兴。
不是难过伤心,只是不高兴。
非要说还有别的情绪的话,大约还有一点不值吧。
江寒钰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慢慢地道:“是不是觉得不公平所以不高兴?”
庄婧溪看着自己被他握着的那只是,微叹一声,无奈地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眼睑微垂,唇角的弧度有些冷,“我只是在想,凭什么。”
她自己是对庄家人无甚感情的。
但她始终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真正的庄四姑娘,就要遭受这么多不公平的待遇呢?
上一世加上这一世的那十一年,真正的庄四姑娘从来就未曾被坚定地选择过。
可笑的是,那些作恶的人,那些始作俑者,从来都不曾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的。
而当她用他们对待原主的方式来待他们的时候,他们却一个个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她,却一个个地都说她狠心恶毒,没有良心。
甚至还敢舔着个大脸,冠冕堂皇地说一句庄家从未对不起她。
就像庄云衍,明明已经选择了为庄玉瑶牺牲她,却还要说一句,那是因为庄玉瑶还小。
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做姐姐的应当让着妹妹。
可是凭什么呢?
其实但凡他们中间有一个人站在原主的立场上想过问题,哪怕他们中间有一个人给予过原主稍显公平的关怀。
原主也不至于一条道走到黑。
虽说原主最后看清了谁才是真正待她好的人,眼里再没有什么庄家,只想着要复仇。
可是那些锈蚀腐烂的伤痕,却不会因此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