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夫人从庄府搬走一事,已成定局。
旁人都不能再说什么了。
而赵惠兰和庄崇山,或许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既做了恶事,却还要粉饰太平。
对外竟然称庄老夫人是主动离开庄府的,甚至还放出消息称庄崇山和赵惠兰不愿让老人家搬来搬去折腾,想着自己和儿女们离开。
然而庄老夫人以死相逼,才换回来他们松了口。
而庄崇山和赵惠兰为了不惹人非议,给庄老夫人找的院子,规格完全不亚于庄府。
那里风景甚好依山傍水的,瞧着确实是个静心宁神的好去处。
明明事都已经做绝了,偏偏吗半点骂名都不愿意担。
也不知庄府的人是爱惜名声多一点。
还是又当又立的可笑多一点。
总归庄老夫人搬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庄素素站在江边吹着风,今早下了一场雪,现在雪已经停了,但是风吹在人身上,也是寒彻入骨。
庄素素也没拿什么披风,就这样淡淡地注视着已经结了冰的江面。
看着停靠在江边的渔船。
那渔船似乎是废弃许久的,也不知停靠了多久,也无人去收。
这样大冷的天,她却觉得外头比那个充满了算计,令人觉得疲惫又厌恶的家要暖上许多。
庄素素身边的丫鬟银杏手里捧着一个暖和的汤婆子,有些担忧地道:“姑娘,您再待在这吹风,只怕明日会感染风寒,您快回去吧。”
自从上次银杏为了护住庄素素的东西,同庄玉瑶身边的迎春大打出手后,庄素素就将银杏提拔成了一等丫鬟。
这也算是不动声色地打了庄玉瑶和赵惠兰的脸。
她手里拿着的那个汤婆子,是庄素素要她拿着的。
庄素素早说了要她回去,自己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银杏偏偏不愿,非要守着庄素素。
庄素素没法子,又不想太早回去遇着那些恶心的人。
就只能任由银杏跟着,不过把自己的汤婆子给了银杏,命对方拿着。
庄素素看了一眼银杏,道:“我没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你回去罢,不必担心我。”
“左右如今世道太平,不会出什么事,你在这站着,也就是陪我挨冻罢了。”
银杏自然不肯,“姑娘既不肯走,那奴婢就在这守着姑娘。”
庄素素依旧将目光落在那破旧的渔船上,“随便你吧,你非要陪着我挨冻,我也没法子。”
庄老夫人已经离开庄府了。
往日里庄素素还能用陪着庄老夫人礼佛抄经的由头,避着那些满心满眼都是算计的人,如今庄老夫人一搬走,她却是连逃避的场所都没了。
就只能出门来躲一躲。
“明知道出来会挨冻,还穿的这样单薄,你啊你,我该说你什么好?”
一道带着无奈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庄素素存转过头,就瞧见披着紫色鹤氅的许渊,手里撑着一把伞,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件厚实的莲青色的披风,正无奈地看着她,缓缓朝着她走近。
银杏赶忙朝许渊行礼。
庄素素原本满眼都是疲惫和厌倦,却在见到许渊的那一刻,眼中陡然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她眼睫微颤,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你怎么过来了?”
许渊将伞递给一旁的侍从,这是他怕行至半路突然下雪,打湿披风,所以特意带上的。
他将披风裹在庄素素身上,一握她的手,发现果然冰凉无比,眉头不由得蹙的更厉害。
可他却无法对庄素素生气,只是道:“我不来,你打算在这里吹多久的风?”
“我就知道你今日一定会到江边上来的。”
他叹了一口气,牵着庄素素的手,有些无奈地道:“好了,别在这吹风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这温暖厚实的披风,让庄素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这个冬天挺冷的。
这江边的风更冷。
只是她方才没有察觉到。
庄素素莫名其妙地觉得委屈,别过头道:“我不回去,庄府不是我的家,我不想回去。”
她才不要回到那个吃人的魔窟。
那里对庄玉瑶来说或许是避风港,是坚实的后盾。
对她来说却是可以将她逼疯的人间炼狱。
许渊替她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手擦过她脸颊时却触碰到了一滴晶莹的泪滴。
庄素素哭了。
她方才在这里站了这么久都没哭,但是见到许渊后,就莫名其妙地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许渊知道她难受,也没说什么让她莫要哭了这种话。
他只是将庄素素的握得愈发紧了些,声音很轻,“谁说要送你回庄府的?去我的别院吧,就离这里不远。”
庄素素嗯了一声,没说话了。
她任由许渊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银杏跟许渊的侍从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
因着许渊时不时会在别院这边住着,所以别院每日都有下人专门打扫。
一应所需别院这边也都不缺。
很快便有下人给庄素素上了热茶。
许渊知道庄素素在庄府应当是没吃什么东西的,由让下人给她去备了吃食。
怕庄素素觉得饿,厨房这边先给庄素素端了一叠热腾腾的点心过来。
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很足,庄素素原本被冻得四肢都有些发僵的身子,才逐渐活了过来。
庄素素低头喝着茶,眼下她是一点都不觉得冷了,只觉得身子暖融融的,“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江边的?”
许渊见她不似之前那般冻得嘴唇都发紫,脸色也恢复正常,一直紧蹙的眉头才略略舒展开,“庄今日老夫人搬走了,我知道你心里定然不好受。”
“你不高兴的时候总喜欢去江边吹风,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庄素素低头,抿了抿唇,而后道:“这么冷的天,你还出来找我,你也不怕把你自己冻出毛病。”
她在许渊面前,一贯是有些任性的小姑娘的模样。
与平日里那个端庄自持,眉眼总是淡淡的庄大小姐大相径庭。
许渊没好气的道:“那能怎么办?你一不高兴就不要命,我还能真看着你冻死在江边上不成?”
庄素素不说话了。
她也没敢说话,许渊确实说的对。
她不高兴起来,的确是不要命的。
庄素素很清楚自己平日里看着似乎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似乎是不食人间烟火。
看起来也没什么东西值得她耗费心神。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性子里有极为偏执的一面。
她一旦认定了什么,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许渊也不是来教训庄素素的。
他只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庄素素身边握紧她的手,“很难过也很害怕对不对?”
“你别担心,也别过分惶恐,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以后在我们自己的家,没人敢欺负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别大冷的天还穿的这样少去江边吹风。生病了头疼会很难受,别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