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鹤轩握住庄妙菱的手,道:“我瞧今晚月色挺美的,正好我们也要消消食,不如我陪着你逛逛,我知你平日里深居简出,是不大爱逛园子的。”
“不过饭后久坐对身子不好,咱们提盏灯慢慢走就是了。”
庄妙菱的目光更疑惑了。
大晚上的逛园子?
而且听孙鹤轩的意思,是要将整个孙家差不离都逛一遍。
消个食而已,要走这么久吗?
不过他适才说的也是。
今晚的月色的确极美,夫妻二人手里提着昏黄的灯盏并肩行走,路过红梅树下时,再驻足看一会儿梅花,欣赏一下雪景。
倒也不失为一种意趣。
何况孙鹤轩平日里一直很忙,今日好容易抽出时间来陪她,她又怎么会拒绝呢?
庄妙菱点了点头,朝孙鹤轩弯起唇角,“好,我听你的,咱们提着一盏灯慢慢走。”
因着是夫妻二人一道逛园子,孙鹤轩便没让丫鬟小厮跟着。
只他和庄妙菱两个人。
孙鹤轩侧头看了一眼庄妙菱,仍是平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目光也很温柔,“阿菱,你冷吗?”
庄妙菱身上裹着湘妃色织锦鹤氅,手里又捧着深紫色的手炉,倒是半点也不见凉的,遂摇头笑道:“我不冷,这鹤氅很厚实。”
孙鹤轩微微颔首。
二人闲庭信步,路过那腊梅花树下的时候,孙鹤轩顿住脚步,顺手折了一朵浅白色的腊梅花。
他伸手将这腊梅花簪到庄妙菱的鬓边,眉眼微微弯了一下,笑着道:“好看。”
花向美人头上开,美人肌肤胜雪,的确是十分好看的。
孙鹤轩原也没有说话。
庄妙菱心跳都当着孙鹤轩的举动漏了一拍。
她嫁进孙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从前孙鹤轩虽然对她也很好,只是这份好当中总是带着一点微妙的距离感。
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雾。
那层雾,旁人看不见也摸不着。
当局者却知晓他永远存在。
但是眼下,偏偏孙鹤轩又做出了这么些亲近的举动。
这是庄妙菱始料未及的。
她开始细思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她最后发现,其实今日也无甚特别的事。
若说有,便是她今日亲自折了红梅给孙鹤轩送去吧。
庄妙菱这么想,便顺理成章地以为孙鹤轩是因为瞧见了她的心,所以也慢慢开始朝着她靠近。
她唇角慢慢弯起,清冷冷的月光落在她眼中,照在她脸上,倒显得她分外温柔娴静。
孙鹤轩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弯起唇角笑着反问道,“你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
庄妙菱这才回过神,脸色有些微红,“没……没什么,就是这腊梅花实在是太过好看,一时间看得入迷了。”
孙鹤轩抬眼看了下那结着密密匝匝的浅白色花苞的腊梅,略挑了下眉。
他道:“你啊,看个花都能看得入神。下回自己一个人走可要仔细些,莫要一不留神摔了。”
庄妙菱笑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道:“我知道,我一个人走时,不会这样的。”
言外之意便是,因为孙鹤轩在,她安心,所以她才如此。
孙鹤轩只盯着那密密匝匝的腊梅花,不置可否。
“这么晚了,三弟和弟妹,也来逛园子?”
不咸不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孙鹤轩与庄妙菱转过头,便瞧见孙良枫,以及他身边站着的杨氏。
二人之间隔着微妙的距离,杨氏手里抱着孩子,朝庄妙菱微微颔首。
她目光在孙鹤轩身上停顿了一瞬,伸手将孩子往上抱了一些,才开口打招呼,“三弟,三弟妹。”
庄妙菱颔首,微笑着同孙良枫和杨氏打招呼。
孙鹤轩显然是没有回答孙良枫的话的意思。
庄妙菱便只能道:“我们才用完饭不久,打算出来走走,也好消消食。”
“倒是未曾想会在这里碰到二哥和二嫂。”
杨氏抱着孩子,明显兴致不怎么高。
不过她一贯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对府中的任何人或事都是冷冷淡淡的,庄妙菱对此倒也并不感到意外。
孙良枫的目光,却注意到了庄妙菱头上的那朵腊梅花。
他眸色略深,不咸不淡地往孙鹤轩的方向瞥了一眼,道:“三弟自己胡闹也就罢了,怎的把弟妹也带上了?”
“这里离我的院子近,离你二人的院子却远,你这么将弟妹带过来,就不怕她冻着?”
他笑了一下,似有调侃,“回头若是弟妹病了,只怕母亲要问责的。”
杨氏本来在逗孩子,听闻这话,倒是抬起头看了孙良枫一眼。
不过很快,她便移开了目光,眼中只剩下了一片淡漠。
孙良枫却没想过要她置身事外。
他伸手也折了一朵腊梅花,簪在杨氏的鬓边。
孙良枫笑着道:“适才就想摘一朵花给你了,只是刚才煜儿一直胡闹,我腾不出手来摘花。”
他这么说,又把孩子从杨氏怀里接了过来。
煜儿话还说不全,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刚刚听到孙良枫说起花。
他自己也张开小短手,嘤嘤呀呀地叫起来,“发发~要发发~”
孙良枫失笑,目光瞧着十分温情,眼底却淡漠。
但他偏要做慈父姿态,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又伸出来,折了一枝腊梅花。
他眉毛微挑,对着还咬舌子的小儿子道:“是花花,煜儿不要念错了。”
小煜儿哪里能分得清花花和发发的区别,依旧咿咿呀呀地念着发发。
孙良枫摇摇头,又对着孙鹤轩和庄妙菱温和地笑了笑。
仿佛今日对庄妙菱说话句句带刺,对着孙鹤轩大有针尖对麦芒之感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冷静自持的孙二公子。
他逗着孩子,又与庄妙菱和孙鹤轩说笑,“煜儿还不太会说话,教了他许多遍了,还是将花花念成发发,只盼他大了以后不要像现在这样咬舌子说话,不然是会被人笑的。”
孙鹤轩依旧不说话,只是站在庄妙菱身边看着孙良枫。
庄妙菱虽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却也不想冷场,便道:“小孩子刚开始都是这样,等过阵子便好了,我幼时也是总将花花念成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