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咱食堂见，猪肉白菜炖粉条，去晚了，嘿……”

    看见一群人呼啦啦的冲向食堂，胡厂长乐呵了。

    这会哪还管什么领不领导，填饱肚子才是真的。

    抓紧吃完，赶紧睡个囫囵觉。

    里头有不少人，可是熬了三两宿了。

    “杨师傅，走走走，你可得多吃点。”

    工人们簇拥着年轻的杨建国，给他‘请’进了食堂。

    是真请。

    脚都没动，让人挤着就进去了。

    “诶，我这得洗洗，手上全是油。”杨建国嚷嚷着，根本没人理。

    倒是昨晚让帮着给发烟的年轻学徒，吆喝着：“我给您打水去。”

    看到工人师傅们对杨建国的态度，胡厂长笑的高兴。

    有本事的人，果然是走哪儿都不怕。

    不过，胡厂长还得想想，该准备什么谢礼给人杨师傅。

    这一晚上，光图就画了十几张。

    不停指正，修改，亲自上手打磨。

    那股誓不罢休的劲头，带动了所有人的情绪。

    光这点，他就得谢谢人杨师傅。

    再者说，不能上级单位派下来的，你用完就不管了。

    那下次有事儿求着人，来了说一句“不会。”

    你不得大眼瞪小眼——干瞪！

    千年的人情风气，刻在骨子里了。

    边走边琢磨，到了食堂门口。

    胡厂长听见一阵鸡叫：“鸡鸡鸡……”

    眼神一亮，胡厂长拍手道：“对啊，厂里不是有两只下蛋老母鸡嘛！”

    猪肉白菜炖粉条，粗粮馒头装了满满两大盆。

    一人打上一饭盒，再拿俩馒头。

    哐哧，哐哧，就啃上了。

    洗了手，搓不掉的也不管，擦了把上前打饭。

    杨建国没带饭盒，食堂师傅给他单独准备了碟碗。

    满满一碟子，肉多的铺在上面都看得见。

    接着从身后的笼里，给他拿了俩白面馒头。

    又大又白，用手一捏，又热又软乎！

    “杨师傅，厂长特意交代，专门赶早给您蒸的。”

    杨建国端着碗，到了句“谢谢。”

    又从盆里拿了俩粗粮馒头，扭身就走。

    厨师一愣，再想拦也来不及了。

    接着就看见杨建国走到一桌，把那白面馒头放在严小川饭盒里。

    “小川，请你吃。”杨建国对着比自己小了几岁的严小川说。

    正和工友有说有笑，刚还羡慕杨建国有白面馒头的严小川。

    眼底一下子就红了，“杨师傅，这是厂长给您准备的，我一学徒又没出力。”

    白面啊！

    厂领导都没得吃，就指着那点配额顶大用，招待的时候还得打书面申请。

    杨建国笑呵呵坐在他对面，咬了口黑乎乎的粗粮馒头。

    “谁说没出力，那些配件哪个不是你抱着跑来跑去的？”

    “里头螺丝装不上，不是你钻进去缩着脖子给拧上的。”

    “还把腿都蹭烂了，谁没看见？”

    杨建国朝着周围的师傅们看去，众人连连点头，表示都看在眼里。

    就是没看见的，这会儿也得随大流。

    再说，人杨师傅说的没错。

    昨晚，小川这孩子出大力了，跑前跑后卖力气，争着抢着的干。

    就这个能下苦的架势，将来指定是个好手。

    看大家伙儿都点头，杨建国这才接着道：“昨晚我听你说，都忘了白面啥味。”

    “正好，今天这俩白面馒头，就让你加深加深记忆，哈哈……”

    杨建国一笑，大家也跟着笑，吆喝着：“小川，这下你可得记住咯！”

    “没错，下回再想吃啊，得赶紧把手艺学好了，涨了工资自己买。”

    “对，咱工人就得凭手艺，凭劳动吃饭。”

    “小川，吃吧！杨师傅这好，你得记心里。”

    严小川擦着眼泪，嘴角却开心上扬：“我肯定好好学，将来请您下馆子。”

    杨建国哈哈大笑：“好，我等着。”

    看着饭盒里的白面馒头，严小川撕下一小条，放在嘴里尝了尝味。

    剩下的他打算等吃完了，装饭盒里带回去。

    给奶奶，弟弟、妹妹们尝尝。

    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白面馒头是啥样儿呢！

    他呀，其实也是头回吃。

    先前说忘了味儿，是话赶话怕丢人才说的。

    想着想着，严小川就低了头。

    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嘴里那点白面化成糊糊，舍不得往下咽。

    没爹教，没妈疼的娃娃。

    日子苦，心里更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