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人纠结啊,难受呐!
不全是见不得人好,也有手艺人的傲气,比较在里头。
你想,一八级工,工种评级到头的方丈。
一七级工,起码也是个达摩院首座。
这俩人念了大半辈子的经,自认为通晓佛法,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心中傲然。
这边来了个小和尚,礼佛仨月,对佛经进行注解。
然后,这注解受到圣地圣僧认可,要求今后大小寺庙都得照着注解来。
关键人这注解,直至本质,透彻简明。
对照注解再看佛经,进度一下就快了好几倍。
这方丈和首座见了,能不郁闷?
他那心里头,能觉着服气?
不能够啊!
除了这两位,院儿里还有俩没睡的。
秦淮如和李英。
秦淮如失眠的原因,也是因为白天厂里传开的消息。
可她考虑的问题,却跟两位大爷不一样。
她一学徒,没什么傲气,也没觉着自己能跟人杨建国比。
心里就是羡慕,外加难受!
自个儿当年,怎么就没看出这个潜力股。
她羡慕杨建国的技术,羡慕人的日子。
羡慕英子,也羡慕俩人的感情。
秦淮如觉着,她就没一处不羡慕的!
这杨建国要是再成了,厂里肯定又得褒奖他。
亏一大爷还觉着,人杨建国受了批评,以后肯定得不到重视。
他也就是把杨建国当普通人了。
瞅瞅,人那能耐,一般人能比吗?
杨厂长今儿个,可是一下午都呆在车间里。
下工走的时候,听说还在里面蹲着,陪杨建国守着设备,饭都是在那吃的。
就这份重视,说他杨建国明儿成了车间主任,秦淮如都信。
可这些个好,咋就跟自个儿一点关系没有呢?
仨人心头百感交集。
李英没睡的原因更简单。
男人没回来,她睡不踏实,得守着。
饭倒是吃了,太晚,饿的实在等不住了。
一直等到快凌晨,外头终于响起车铃声。
“英子,英子。”
“哎,来了。”
压着嗓,李英披着外套,拖拉着鞋就往外跑。
到前院儿把门栓给开开,杨建国这才进门。
“咋这么晚呢?”
将门栓重新插-上,英子担心道:“也太晚了,你们都这么加班的?”
杨建国笑了笑,推着车轻声道:“咱回家再说,走。”
俩人往屋里走,想着别吵了人。
没曾想,一大爷竟还没睡,披着个衣服站在中院儿。
见到俩人进来,忙问道:“建国,你那改进……成了?”
二大爷屋头里,刘海中把门开了条缝,竖着耳朵往外听。
“耽搁了些时间,成了。”
“我先回去歇着了,您也歇着。”
听见杨建国的声儿,二大爷闭了。
表情恍惚的向后一坐,扶着长凳嘟囔着:“成了,他怎么就成了,怎么能成了呢?”
回屋,英子一转身。
这才看见自家男人脸上,身上的油污。
“快脱了洗洗,下回你要再这么晚,就在厂里凑活一晚,这夜里太不安全了。”
英子帮他把外套脱了,拿着往盆里一放,就要去洗。
“别洗了,明天还得折腾,回头又得洗。”
英子看了他一眼,道:“那就再洗一遍,衣服是男人的脸,得干净!”
拗不过她,杨建国只能随她去了。
在屋里擦着身子,英子端着盆回来了,外头黑漆麻乌的,想洗也看不见。
还得在屋里,好好把上面的油污搓干净了。
看她就这么用凉水,杨建国忙去灶头把水壶提来:“抬手。”
“没事,两把就搓出来了。”
“那也不行,这晚上水多凉,我清楚。”
别说夜里,白天的水都渗骨头。
风湿、关节痛就是这么来的……
倒了小半壶,杨建国给火上又座了水烧着,这才回去继续擦洗。
“你吃了吗?”英子。
“吃了,不过这会又有点饿了。”杨建国笑道。
“我给你留了馒头,还给你炒了个蛋,你等着。”
把衣服搓了泡着,英子擦了把手去给弄吃的。
炒碎蛋,白菜炖肉,还有俩热乎乎的二合面馒头,一碗蛋汤。
“一个蛋加了些水,多一半炒了,底做蛋汤。”
“哎。”杨建国低头看了眼,“你这点香油了?”
“嗯,我妈带来的,在集市跟人换的。”
“赶明儿带点罐头啥的,回家看看。”
“哪有媳妇天天往娘家跑的,人该说闲话了。”
“怕啥,我乐意!”
“瞧你。”
打情骂俏,等杨建国吃完了,英子也把衣服搭上。
草草洗了洗,上炕睡了。
“媳妇。”
“嗯~”
“累吗?”
“不累,跟着你,心里甜。”
“那咱再甜点,早点添个小人儿。”
“……嗯~”
嘿嘿嘿……
这月儿啊,它咋摇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