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声音小小的,嫩嫩的,在这样严肃的公堂上显得格外突兀。
白半夏伸手抱住了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瓜,蹲下跟她视线齐平,问:“你看她们你认识吗?”
丫头脸钻到白半夏的怀里,“不认识,我不记得了。”
她被拐的时候才三岁,可能还病过一场,不记得也是正常。
这时,大堂外面白生明和南诚也赶到了,两人跑的气喘吁吁,但南诚看到丫头眼睛就亮了起来。
“妹妹,是妹妹!”别看南诚少年持重,但到底是十岁的孩子,激动的叫了起来。
白半夏心里基本可以肯定丫头就是南家的丫头了,只是公堂之上不能凭直觉,也不能凭亲疏远近,万事要讲证据。
丫头露出小脸好奇的看着南诚,似乎还是没印象。
“什么你妹妹,明明就是我女儿小秀。”李家妇人朝丫头走来,一双眼睛饱含泪水,“小秀,你看看娘,你好好想想。”
丫头吓的躲到了白半夏身后,白半夏拦住了李家妇人,语气委婉的说:“孩子还小,又是被拐被卖的受了惊吓,给她点时间。”
“你是跟他们一起来的,你们想抢我女儿!”李家妇人突然叫了起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女儿,你们不能这样抢啊!”
她叫着已经泪流满面了,也因为身体太虚瘫在了地上。
“你们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没有哪个晚上能真正合眼的,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我的小秀哭着朝我伸手,叫娘救救她。我怕,一开始怕再也找不到她了,可不管我怎么找都不到,我又怕她被人害了,我就想她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好。”
李家妇人已经泣不成声了,“后来我又怕别人虐待她,怕她吃不饱穿不暖,就想她遇到个好人家,过的好一点。”
“我知道我家里穷,不能跟秀才老爷比,可小秀是我怀胎十月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宝贝啊,求求你们别跟我抢了,把女儿还给我吧!”
这些话引起了南夫人的共鸣,也跟着哭了起来,哭的几乎背过气去。
一时间堂上所有人都红了眼眶,没人计较李家妇人话语中的不妥,只是同情这个走失了女儿的母亲。
周海背过身悄悄擦了擦眼角,他也有个女儿眉儿,也是差不多年纪,他不敢想象如果眉儿不见了,他会怎样。
丫头见两个妇人都在哭,吓的也哭了起来,白半夏摸摸她的头,柔声安慰她:“别怕,不是你的错,你还小,甚至生个病,发个热就不记得许多事了。”
“可我不想她们哭了,我心里好难受。”丫头哭着说。
白半夏眼眶也湿润了,丫头虽小,但也知道心疼旁人,又或者母女连心,她感觉到了亲娘在哭泣,所以也跟着难受的厉害。
“或者你想想有没有什么记忆是你之前在家里没有,却在你脑袋里的?”白半夏点了点她的头,打算换个角度去问。
丫头歪着头想了想,说:“我记得家里后院有一口井,可是我家没有,有次我讲了,奶奶就狠狠的打了我一顿,还不给我饭吃,说我不许我乱讲话。”
她说着撩起了袖子,露出小细胳膊上的一道疤,她委屈的说:“这就是当时奶奶打的,筷子都打断了,把我胳膊划破了一道口子,流了好多血。”
南诚跳起来,“咱家后院就有一口井啊,哥哥以前还带你一起打水的!”
南夫人揪着心口,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女儿竟然经历这些,被人拐带被人责打,只要敢说以前的记忆就狠狠的打她,难怪孩子不记得了。
要不是当日她带了女儿赶集,要不是有人将她撞倒,她吃痛松开了女儿的手,女儿又怎么会不见了?又怎么会经历这样的痛苦?
她自责不已,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夫人!”南书文急忙扶住了她,但南夫人脸色惨白,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把人放平。”白半夏不敢耽搁,急忙冲过去救治南夫人。
南夫人身体本就虚弱,这是情绪激动之下引起了心疾,搞不好会窒息丧命的。
“可需要准备什么?”周海也担心的问道。
“我报个药方,大人让人记下去抓药吧。”白半夏说道。
她说了药方,堂上有文书就记录了下来,然后交给张同林,让他去跑腿。
现在县衙跑腿的活几乎都交给张同林了,他脚程快,又挺愿意跑的,从不喊累,虽然人有点憨,但官差里的老人们都挺喜欢他的。
等白半夏给南夫人扎完针,随即指尖一屈,将一道灸气弹了进去。
嗡的一声轻鸣,在寂静的大堂中格外的清晰,南夫人苍白的脸色竟慢慢好转,呼吸也平复了不少。
见过白半夏救人的即便已经习惯,但依旧忍不住啧啧称奇。
终于,南夫人睁开了眼睛,刚要说话,却被白半夏给制止住了。
“别说话别激动,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再伤心脉了。想想你要找回女儿,而不是让女儿这么小就失去亲娘。”白半夏冷了脸严肃的说。
见她说话这般严肃,白生明也看出师娘的身体有多危险了,急忙对南诚小声说:“快劝劝你娘千万别再激动了,我妹妹如果很严肃说病情,那一定是很危险了。”
南诚点头,急忙到旁边说:“娘你别说话,有事交给我跟爹,我们一家人一定要齐齐整整的在一起。”
南夫人双目含泪的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平定了几分。
这时张同林已经抓了药回来,安排人拿去了后堂煎煮。
“我能明白她的心情,可孩子真是我的。”李家妇人委屈的说。
正首的周海头痛起来,想了想说:“那你有没有什么能证明的?就好像南家说后院有井,你家有吗?”
白生明朝周海作揖,“禀大人,我能证明南家后院是有一口井。”
李家妇人却瞪着眼睛说:“我家没有井,可是小秀才三岁,根本记不清事情,兴许是她记错了。”
南夫人还要张口,却被南先生给按住了。
“禀大人,我记得小女鬓角头发里面有颗痣,因为被头发挡住,平日里看不到。”南先生说着顿了顿,“应该是左边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