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太阳已经下山,咸阳再度被黑夜笼罩。
叮叮当当。
编钟悠扬的声音在回荡。
章台宫内,嬴政正在听乐师奏乐。
自从秦风一顿针灸缓解了他的耳鸣之后,他如今再听音乐,已不用太费力,也不用让乐师靠近弹奏。
哒哒。
嬴政斜靠在软榻上,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打着节拍,享受着音乐。
“王上,方士侯生求见。”
寺人禀报道。
“他来做什么?”
嬴政眼皮一抬,随口道,
“叫他进来吧。”
“唯。”寺人告退。
片刻过后,一位身穿丝服,脚步飘摇的长须男子,踏入了大殿之内。
“拜见王上。”
他躬身下拜,举止飘逸。
“卢生,你来求见寡人,是为何事啊?”
嬴政靠在软榻上,懒洋洋的道,
“求仙求到了吗?”
卢生和侯生,都是他养着的方士,专门为他寻仙炼丹,以此来求长生不老。
以往他年富力强,他倒也不在意什么长生不老,只是养着这群人,万一能给他点惊喜呢。
可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毛病也越来越多,他就开始重视方士,重点关注“长生”!屡屡宣方士进宫与他谈论仙道!
可这两天,秦风给他一调养,他又觉得身体舒服了。
诶,又支愣起来了!
如此一来,每天那么忙,他也就没工夫去关注那些方士了。
这就让卢生有点“失宠”的感觉了。
前段时间几乎是每天都要召他进宫论长生,可现在怎么这么久都不宣他了?
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有新欢了?
嗯?!
卢生不甘心自己就此失宠,所以他今天主动来找秦王,想要重新挽回帝心!
但看嬴政此刻对他的态度,卢生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王上,仙就在面前,我又何必舍近求远,要去外求?”
虽然预感不好,但卢生还是收敛心神,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拱手笑道。
作为方士,他对自己的形象有严格的要求,包括穿搭风格、行走姿势,都有讲究!
务必要作出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来!
可以说,方士群体,是最早的穿搭大师,是走在时尚最前沿的一批人!
而卢生,显然是其中佼佼者。
嬴政望了他一眼,淡笑道:
“何解?”
他一挥手,两旁乐师停止奏乐,迅速离去。
“王上,就是最真的仙啊!”
卢生在嬴政的示意下,上前三步,侃侃而谈道,
“您乃是天命之人,天生具有仙体,只是还未经点化,如同璞玉包裹在石头内。”
“一旦时机成熟得到点化,您就可以褪去凡胎,成就仙体!”
他一番吹嘘,让嬴政的眼睛微微一亮。
“这倒是新的论调,有些意思。”
嬴政饶有兴致的道,
“那么,寡人的仙体要如何才能点化呢?”
“来人,赐座。”
宫女送来一块蒲团,请卢生就坐。
卢生不动声色的坐下,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这是他最近几天苦心思索,才憋出来的新观点!
果然,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秦王!
“回王上,仙体可不容易点化,唯有两种方式。”
卢生坐在蒲团上,朗声道,
‘其一,乃是寻找天地间真正的天材地宝,用方士之术将其炼化,成就一颗仙丹!王上只需吞服下这颗仙丹,便可由内而外的点化,铸就仙体,达到长生不老的境界!’
嬴政闻言,却是嗤笑一声。
“老生常谈。先前你们不也是说要吃不死药么?可鼓捣了那么久,不死药没鼓捣出来,试药的死囚倒是死了好几个。”他一下就点破了卢生的吹嘘。
用仙丹点化仙体的说法,跟炼制不死丹药的说法基本一样,换汤不换药罢了。
“呃,这……”卢生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继续说第二种方法。”
嬴政倒是不怪罪他,随口道。
他现在身体好,精神头也不错,听这方士吹吹也无妨,图一乐呗。
“唯。”
卢生迅速恢复了自己的道骨仙风,伸出两根手指,振振有词的道,
“这第二种办法,则是找到一位仙人!”
“典籍记载,仙人一指,可指出通天之路,可点化世间万物!”
“王上可曾听说,仙人抚顶,结发长生的典故?”
“只要王上的仙体,被仙人一指点化,便可立地升仙,不死不灭!”
刚才的丹药论,只不过是抛砖引玉。
这寻仙论,才是他的杀手锏!
毕竟,方士也分有两派,一个是炼丹派,一个是寻仙派。
而他是寻仙派的!
只要能说服秦王寻仙,他就可以得到一大笔访仙资金,更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地位权势!
作为一个方士,一生所追求的,不就是这些么!
“仙人点化,不死不灭?”
嬴政默念了一句,心中升起了几分欲望。
他要长生,他要不死不灭!
我嬴政,不但要当这人间的帝王,还要成为天地的主宰,不死不灭的执掌一切,永远!
“仙人在何处?”
嬴政迅速问道。
此刻,他已然是被说动了!
“回王上,根据典籍记载,海外有三座仙山!”
卢生察言观色,知道秦王已经动心,连忙趁热打铁道,
“一曰蓬莱,二曰方丈,三曰瀛洲!”
“那蓬莱仙岛,我家先师曾经上去过!也曾见到了仙人!但因为功德不够,仙人并未赐予长生,只是留他在蓬莱山上留宿一夜。”
“次日,先师一觉醒来,已经飘在了船上,回到了齐国。”
“他原本以为是做梦,结果一起身,只觉得身轻如燕,他竟是能漂浮到天空之上,腾云驾雾!”
“当地齐人以为神仙,纷纷顶礼膜拜!唯有先师知道,这是仙人慈悲,虽然没有让他长生,但却赐予了半仙之体,赐予了神通!”
这话,当然是他编的,或者说,从他师父那一代就开始装神弄鬼。
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他就赌秦王会信!
果然!
嬴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道:
“竟有此事?!”
真有人见过仙人,得了仙人恩赐神通?!
“千真万确!我家先师活了一百二十岁,依旧满头乌发,红光满面!我是他最后一位弟子!”
卢生把情绪调动到了最高,连道,
“最后,先师留下一座棺椁。”
“我们师兄弟以为师父已逝,大哭三日之后,为先师下葬!结果在山林间,我们恍惚间看到了先师的身影!”
“再打开棺椁一看,里头空无一物!而先师已不知去向!”
“如此一来,我们也全都明了——先师必定是修了120年功德圆满,追随仙人,结发长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