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公、糜公,这便是我二弟,常山赵云赵子龙了。”暖阁里,刘璋引着赵云给甄逸、糜竺见礼。
甄逸、糜竺二人连忙抱拳见礼,心下暗暗称奇。那位刘四公子已然是人中龙凤了,不想他这位结义兄弟,也是伟岸奇俊,英挺不凡。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诚不我欺。
四人相互见过礼,分宾主落座。甄逸含笑拱手道:“子龙将军俊才也,我等今后便多赖将军照拂了。”
赵云连忙谦逊,口称不敢。刘璋却在旁接过话笑道:“甄公这话说的却不对了。”
“哪里不对?”甄逸一愣。
“今日形式,二位先生家财殷富,人脉广阔,相较之下,我与舍弟却是白手起家、一穷二白。甄公不先想着怎么周济辅助我等,开口就要子龙贤弟给你们照拂,岂非本末倒置,杀鸡取卵之举?又哪里对了?”刘璋笑吟吟的举着酒盏,轻轻啜了一口说着。眼睛里却是闪着狡黠的光芒。
“呃!”甄逸一呆,与糜竺对望一眼,不由的哭笑不得,指着刘璋笑道:“好你个刘季玉,我不过一句客套话,却招你这番数落,这可不是欺负人吗?”说着,连连苦笑摇头。
糜竺微微一笑,摇头道:“甄公如何不明白?季玉公的脾性,又怎么会无的放矢?多半是惦记上你我的银钱,想要讨些什么便宜了吧。”
这几日,刘璋与他二人时常欢聚,越发相投,言语间便极为熟络。对于刘璋的脾气性格,自然也大致摸了个差不多。这家伙往往嬉笑怒骂之间,暗藏机锋。年纪虽小,城府却是深不可测。糜竺既了解到这些,这才有了此番说法。
甄逸听的一呆,转头去看刘璋,却见他眯着俩眼,笑的跟只狐狸一样,不由恍悟。摇头苦笑道:“四公子若有需我效力之处,但请明言就是,又何须转这些弯角。”
刘璋这才面色一正,坐直身子,拱手道:“此番我二弟虽到,但力量尚显薄弱。若要成就一番功业,实在是需二公先期的大力协助才可。”
甄逸与糜竺对望一眼,都正容而坐,沉声道:“四公子无须客套。你我既已有志一同,但有吩咐,我等力之所及,绝不敢辞。”
刘璋见状大喜,先拱手谢过,这才凑过头去,低低的说了起来………….
午山里的一个小山坳,三百多名健硕的汉子挺胸而立,排成一个方阵。赵云引着刘璋站在前面一个土台上,低低的解说着。
赵雨和安琪儿两女,骑马立在一旁,身边却是拔都等十八卫士环绕。
刘璋引着赵云见过甄逸、糜竺二人后,回去接了安琪儿和赵雨二女,便于午后赶来了这里。一来检阅下所招士卒,二来,也要处理一些亟待处理的问题。
“…….所有士卒共有三百五十人,皆是小弟赵家村以及附近避难来的村人。按照大哥的吩咐,最大者不过三十岁,最小者不低于十八。他们的家人世代相交,忠诚绝无问题。除此之外,还得马匹二十匹,弓箭若干…….”
赵云低声说着,刘璋一边打量这些青壮,一边轻轻点头。待到赵云说完,这才上前一步,目光一肃,身上陡然爆出一股气势。
“尔等离乡背井,聚集而来,可有想过,究竟是为了什么?”刘璋面容冷肃,目光扫了中士卒一圈后,忽然出声问道。
众士卒被他这么冷不丁一问,不由的都是一呆。片刻后,不由的相互交头接耳,低低的议论起来。下面一片嗡嗡之声…..
“建立功业…….”不多会儿,有人大着胆子喊了声。
“出人头地…..”
“光宗耀祖……..”
“…………..”
随着一人出声,后面终是接二连三的叫了起来,场中一片噪杂。
刘璋面无表情,等到众人差不多都喊完了,这才忽然一挥大袖,场中戛然而静。众士卒都盯着台上的刘璋,等他说话。
“建立功业?光宗耀祖?嘿,倒也算是个心愿。不过,你们错了!”刘璋目光再次巡视全场,足足半响,这才冷声发话。
站在众人之前,先不说话,而是用眼睛冷静扫视一会儿,能使听众不自觉的将心神提起,潜意识里会将站在前面的人奉为主导。这,是刘璋在后世,无数次学生会演讲所得的经验。
今天,用于两千年前的士卒面前,果然大有效果。便是一边观看的赵云,赵雨与安琪儿,也不由的屏气凝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哪个不是血肉凡胎?如果是太平盛世,试问你们,有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安安分分的过一生?到了战场之上,每一刻,都可能被人斩了头去!每一息,都可能没了性命!放着太太平平的日子不过,非要拎着刀子去跟人拼命,就为了建立功业,就为了出人头地,为了光宗耀祖?告诉我,你们当真是这般想的吗?”刘璋面含冷笑,冷声而问。最后几句,已是厉声而喝。
众士卒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放着好日子不过,没事儿找事儿的去跟人玩命,那是傻子好不好?貌似咱们不傻吧。众士卒心中腹诽,却是没人开口。
“今天,你们拿起刀枪,远涉江湖而来,不是为了那什么狗屁的建立功业,也不是为了什么光宗耀祖!你们只是为了活着!能像个人一样的活着!”刘璋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拼了性命,用手中的刀,用颈子里的血去拼,去杀,只是想让自己的家人活着,让父老乡亲们活着!说到底,是外面这个世道逼得!”低沉冷厉的话语回荡在山谷中,众人尽皆不由的心中一震。
“盗贼蜂起,杀人盈野。多少百姓家破人亡?便你们之中,又有多少人是因为亲人被杀,家业被毁,才最终汇集到赵家村的?那些贼匪,杀你们的父母,杀你们的孩儿,杀你们的乡亲,淫辱你们的姐妹,烧毁了你们的茅屋。可是,没人管你们。朝廷无力剿贼,州县不能护民!那么怎么办?你们就要任人屠杀,任人肆虐,任人欺辱吗?要吗?回答我!”刘璋面色铁青,握紧拳头,嘶声吼道。
众士卒听着他一番话,起初俱是面色沉重,渐渐的,随着刘璋一句一句的说下去,许多人的面上已是浮上了悲戚之色。想到了曾经的凄惨,曾经的苦难,悲戚之色渐渐又转成悲愤。
等到刘璋说到最后,人群中先是一个人有哭声传出,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所有人身子颤抖着,目中含泪,只觉胸腔中好似藏着一团火般,烧灼的难受。
愤怒的情绪,先是一个点,随即,如同波纹一般迅速扩散,终是形成了沸腾的狂怒。
“不!不要!……..”
“杀!杀光那些畜生!”
愤怒的情绪点燃,场中一片戾气升腾。
“官不救民民自救!这世上从来就没什么救世主!我们拿起刀,我们提起弓,我们背井离乡,豁出性命的聚集在这儿,不是为了什么出人头地,不是为了什么光宗耀祖。我们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的兄弟姐妹!是为了保护和我们父母兄弟一样的乡亲们!”刘璋神情激动,眼色发红。
“我!将带着你们,带着你们去杀光那些强盗!杀光那些欺侮你们的贼人!杀光那些祸害你们家人的畜生!我们是男儿!是父母、是妻儿、是乡亲们的期望,是他们的保护者!我们不能躲,我们不能避,我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我们要用男儿的勇气,用我们的血和性命,为百姓们打一个太平盛世,打一个朗朗乾坤!你们,你们可愿跟着我,跟着我去杀光群贼!去纵马踏平天下吗?”刘璋举起手,猛力的挥动,厉声大喝着问道。
“杀贼!杀贼!杀贼!”
“踏平天下!踏平天下!”
在刘璋的怒喝声中,众士卒满面泪水,面色血红,胸间起伏如涛,不约而同的大声呼喝了起来。小小的山坳中,群情激涌,杀贼与踏平天下的呼声,震天动地,犹如怒浪涛天。
呼喝声如山崩地裂,久久不绝。拔都与草原来的十八亲卫,本就是豪情男儿,处在这种氛围之下,更是激昂振奋,不能自己。便连赵云也是颊带赤色,双目寒光暴射。
安琪儿美目含情,泪水盈眶,望着斜阳中站在土堆上的那个白衣少年,心中只一个劲的自豪的念着:这是我的男人!这是我的男人!
夕阳挂在山腰,在冬日的寒风中,透着血色般的流彩。光影透过林间凋落的疏枝,照在山坳中。天边流云似火,激动的人群不断的一次次举起手中的长矛,呼喝着,呐喊着。
人群前的高台上,刘璋衣袂飘飘,站立如山岳。仍显稚嫩的面庞上,双唇紧抿。刚毅的线条如刀削,似斧劈,在血色夕阳中,恍如度上了一层瑰丽的金边。某个少女偷偷的看着,望着,眸子里闪闪发亮,不时的划过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