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广陵候、车骑将军、青州牧刘璋到了,京中文武百官又惊又喜。董卓却是心中一沉,惊凛不已。
两人之间,数番交汇,董卓总感觉看不透刘璋。但只明面上的势力,便实在不容小觑。且不说其人自身之能,但只他家老子,如今等若格局蜀中,自成格局,任谁想要对付刘璋,都要好生掂量一下。
如今,此人一到,董卓再想一手遮天,显然不会是那么简单了。当然,真正的结果,还是要看刘璋的态度。
与女婿李儒一番商议,李儒也是心中沉重。刘璋身在千里之外的青州,但与近在河东的董卓到达京师,不过只相差一天。
而且听闻,不但青州最厉害的血旗军,忽然离了大本营,同时还有一支精锐之卒组成的队伍,也同时出发了。
只是,这两支队伍究竟要去何地尚未搞清楚,但目前来说,最大的可能,就是这里,京畿!
这就说明一件事儿,刘璋此来,绝不是单纯的接到何进檄文那么简单。
只是其人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具体会如何去做,李儒也是拿不准。翁婿俩商议良久,也只得了个尽量避免冲突,见机行事的结论。
相对董卓的惊疑提防,皇甫嵩、朱儁、刘范、刘诞却是欢喜无比。前两位是与刘璋相交许久,数次并肩作战的战友。
如今,在董卓强势入京、居心叵测的局势下,有了刘璋这个汉室宗亲,坐镇一方的人物到来,实在是大汉之幸。
而刘范、刘诞虽然一直在家为老母守孝,却也知当前朝局混乱,自家兄弟的来到,对他二人来说,可谓是最牛叉的指路明灯了。对于自家这位幼弟的智慧,二人从当日密室所谋时,就已深为佩服。
而后,一步步走来,当日计划,都已然成为了现实。这,足以证明,这位兄弟目光之准,手段之高,绝非普通人可望其项背的。
在城门处,谢过众文武的相迎。刘璋便辞却任何人的邀约拜访,道是要先回家为母亲进香。待到明日,再通往参见新君,共议朝事。
这个理由太大了,谁也说不出什么。只得虚言相应一番,各自散了。只是,没人发现,刘璋的目光,曾在众人相遇之时,与人群中的某人有过短暂的交流。
而那人也在双方目光一触之下,便即满心欢喜,了然于胸。
当晚,在与两位兄长一番长谈后,刘璋独自在房中备下酒菜。令拔都亲往后门处等着,说是将有贵客来访。
鼓交二更时,拔都果然领了一人进来。一进房门,将兜头大氅掀开,已是满面喜色的上前一步,低声喜道:“三师弟!”
刘璋也是面色激动,两手反握住来人,颤声道:“二师兄,别来可好?真想煞小弟了。”这人原来竟是一别多年的张绣。
师兄弟二人,打从当日太行一别,至今已然十多年了。期间,虽也偶有书信来往,但却怕被董卓察觉,极是小心。如今,重逢在这京都之地,昔日同门学艺时的点点滴滴,不由同时涌上心头,心下一片温馨。
“二师兄,你如今可是比之当日高大威猛多了。小弟听闻你现在的大名可是响亮的紧,闯出了个北地枪王的名号,只怕师傅得知,定要大大的欢喜。”
扯着张绣在桌边坐下,刘璋提壶给张绣斟满,这才含笑打趣道。
张绣脸上显出孺慕之色,随即又划过一片黯然,摇摇头道:“今日所得,皆出于恩师所赐。却不知他老人家云游何方,如今好也不好。”
刘璋也是面色一暗,轻声道:“师傅老当益壮,武艺高强,天下能有何事难得住他老人家?二师兄却也毋须挂怀了。”
张绣轻轻点头,随即抛开思绪,抬头看着刘璋笑道:“你这小子,方才竟还说我,可不知你的名头,如今何等威势。便只今日往城门处相迎的众位大臣去看,也足以证明了。师傅当日便有言道,说你之后成就,非凡人可期,此语言犹在耳,果不其然。”
刘璋在张绣面前也不作态,微有些得意的道:“那是,我可是千年不遇的奇才,这点成就再没有,岂不是让师傅自打了嘴巴子?真那样,我只怕师傅便在天涯海角,也必然追来打我个星光灿烂,这种险还是不冒为好。”
张绣哈哈大笑。一直以来,便只当年兄弟三人山上学艺时,才有如眼前般畅快而笑。胡说八道、肆意而言,全不受俗礼拘束。十余年来,每每想及,便是不由的向往。今日一见刘璋,见他仍是如往昔一般,心下大是欢喜。
俩人欢喜畅饮,说了些别情之后,张绣才停杯不饮,低声问道:“季玉,你当日分手之时,说什么日后我到了宛城之事,究竟是怎么个意思?这些年来,我思之再三,也是想不通透。此番你定要说个明白才是。还有,眼前之事,我又当如何,你也要给我拿个章程。”
刘璋微微一笑,呵呵道:“二师兄,当日所言,不过是一个假想。如今局势变化,也没了再说的必要。至于今日之事嘛,小弟自是早有安排。”
张绣大喜,连忙催问。
刘璋笑笑,没急着回答,却先问道:“董卓此来,具体是什么安排?手中实力如何?你将其中所知,尽可能的给我说详细些。”
张绣微微皱眉,想了想道:“此番过来,说是奉大将军何进所招。从接了文书后,使其女婿牛辅守河东,自带李傕、郭汜、樊稠还有家叔一起,带兵五万而来。只是来了之后,令我等每日分批自西门而出,然后在外集结,再自北门而入,不知是何意。至于河东之地,若是算上所有兵力,应在二十万左右。”
刘璋嘴角微微勾起,轻轻点头。从张绣所说来看,这董肥猪果然暗中积蓄了莫大的力量。至于那个什么一门出另一门入的,不过是迷惑人的把戏。给人一种他势力庞大,此番前来军势浩大的威慑罢了。
“唔,我当日曾嘱咐你,定要与一人交好,如今尽展如何?”点点头,刘璋也没解释,又在问了起来。
张绣一愣,随即恍然,点头道:“你说的可是贾诩贾文和?嗯,这些年来,因为有李儒在,他在董卓身边并不得意。为兄刻意交往之下,不敢说已得其心,但若遇事,亦可算得一可托付之人。”
刘璋点点头,心中却是暗暗叹息。贾诩心机深沉,哪会像张绣所说这么容易。听这意思,分明就是仍然抱着独善其身,冷眼旁观的架子。至于说什么可托其事,也自然需得看是什么事儿了。这个人计绝而毒,必须要设法死死控制住才行。
想到这儿,心中一动。压低声音又道:“此人家中还有何人?居于何地?你可清楚吗?”
张绣一呆,微微变色,疑道:“季玉,你……..”
刘璋轻轻摇头,正色道:“二师兄,你太过大意。此人之利害,绝非你能想象到的。我若不能将其牢牢控制,日后你我必受其害。你自放心,我问他家小,不是欲要害他,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
张绣面色惊疑不定,沉吟半响,这才道:“此人家中有一老母,妻妾数人,还有一子一女,都在华阴县。”
刘璋目中寒光一闪,点头道:“好!”
随即起身,至门外将拔都唤来,低声嘱咐一番,拔都叉手应是,转身去了。
刘璋回身坐下,见张绣面上惊疑,摆手笑道:“行了,这事儿你不必多问,我自有道理。嗯,你此番前来,有几件事儿好好记着。到时按我所说去做,你我兄弟自有一番作为。”
张绣精神一振,抛开为贾诩担心的心思,听刘璋细细解说。兄弟二人低低而谈,直到天将五更,这才散了。
张绣仍是用大氅蒙了头,自后门悄悄而去。刘璋送了张绣离开,望着天边的微曦,眼中露出激越之色。接下来龙争虎斗,究竟这中原大地,谁主沉浮,且拭目以待吧。
他赶了好几天的路,此时又一夜未睡,但精神却极是旺盛,眼见天将大亮,索性也不睡了,提了噬血而出,便在院中练开了枪法。
直到旭日东升,前面刘范、刘诞遣人来喊他用饭,才收了势子,略做梳洗,往前面来见两位兄长。
对于这两个亲哥哥,刘璋心中感觉,比之当日先死的那位三哥刘瑁,要亲近许多。
其中,也许是当日共同谋取过大事儿,有一种并肩而战的情节。也或许是因为这二人在京中做官日久,没有刘瑁那种浮华烦躁,却多出几分儒雅大气所致。
回想历史上,这两人也是早早死了,好似便是跟董卓有些关联。但具体为了什么,却是知之不详。但也因为这两个哥哥之死,直接导致了老父刘焉承受不住打击,不过半年后,便在蜀中患病,伤痛而死。
如今自己既然来了,这么多年来,已是早已融入了这个家中,对家中亲人,真切的感到了那份亲情。前次母亲柳氏的去世,便让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而现在,他决不能容许亲人再有不测,从而使得老父再有什么差池。
眼下京中局势混乱,自己这两个哥哥颇有些迂腐愚忠之气,处身其中,只怕必然没什么好处,还当早早安排,将他们送往蜀中最好。一来可免去那未知的杀身之祸,二来,父亲那儿年纪大了,自己身系大局,不能放下离开。有两位兄长过去,尽孝膝下也是大善之事。
至于老父百年之后的接位之事,刘璋并不担心。说到底,一切都需凭实力说话。只要他自己的实力放在那儿,谁争也争不去。况且,他早看的明白,这两个哥哥,都不是那种沉迷名利之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淡泊。所以,那些担心,纯属多余罢了。
心中有了主意,与刘范、刘诞一起用过早饭,这才辞别二兄,往皇宫而去。
初升的旭日,照在远处皇宫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璀璨迷离的光晕。刘璋双目微眯,看着那美景,心中一时间全是昂扬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