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丝温度的白炽灯下,女孩小心翼翼地垫起脚尖,轻柔地吻在柏原的侧脸,其颤动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柏原清显。
柏原定定的站着,怕伤害到她,所以没有拒绝。
粉嫩樱色的唇悄无声息地印在小麦色的肌肤。
待她满面红云的放下脚尖,后退一步时,轻轻捂住嘴,活像个得逞的小狐狸。
“何苦这样。”
抚摸着脸颊湿润的痕迹,望向她低垂的小脸,柏原苦笑着说道。
“对不起,但刚才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几秒钟……”
伊川琉璃雪眼眸像是有星星闪烁,心满意足地呼吸出‘幸福’的气息,双手插在大衣外套的兜里,不言不语。
似乎仅仅是这般亲密的接触就令她满意了。
柏原欲言又止
在这古怪的气氛里,身后方微不可闻的琐碎动静让俩人顺着望去。
小男孩穿着睡衣惊讶地望着这一幕,颇有些童言无忌地用稚嫩的嗓音:
“你们是在交往嘛~”
“……”
这种问题可没办法回答。
被弟弟撞见与柏原亲吻的伊川琉璃雪尴尬地催着弟弟回房间去,柏原见状笑了笑,就此分别,带上房门,享受着寒冷凄清的气流独自走在深夜的街头。
摸索出手机,再次给和泉菱花发了一条信息。
到了电车上仍旧没回复。
抵达足立区时,顺着道路的一端走着,柏原还是蛮担心和泉菱花气冲冲离去后做出不理智的事,也不知道现在到家了没有。
于是他拨过去电话,没有接听,也罢,柏原打了一通电话给羽生姐,说明自己的来意。
“你自己怎么不打呢?”羽生桐乃好奇地追问,隐约有些指责的味道。
“事情可不是羽生姐想的那样。”某人试图挽回仅剩不多的声誉
“呵。”
羽生桐乃不大信,想必又是这个可恶的柏原弟弟在四处沾花捻草了吧。
……
和泉菱花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淋着小雨跑出去,又一言不发地回来,令和泉妈妈很是担心地从楼上下来。
在她惊愕的眼神中,和泉菱花面无表情地将那架唱片机扫在地上。
可怜的唱片机从高处坠落,凄惨的发出声令人心惊的响,又归于沉寂。
“这是在做什么?”妈妈惊讶问。
“不要了,这种让人讨厌的东西!”和泉菱花撒气似的叫喊一声,冷漠注视着这件曾经自己最珍惜的礼物,撒着气似的踩着楼梯跑上去,看也不看满地的残骸。
“……”
不知道女儿在发什么神经,妈妈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何苦把这架好好的唱片机糟蹋成这样呢?
和泉妈妈帮忙捡拾几块碎片零件,试着拼装起来,最后却遗憾地收回目光。
彻底成为一件废品了。
没有开灯的房间,和泉不顾衣袖湿漉漉雨水的痕迹,闷头埋进被褥里,一声不吭。
妈妈随后走了上来,推开房间皱了皱眉,正欲说些什么,听女儿生气地大喊:
“我要睡觉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和妈妈说下?”
“没事!我要睡觉了,别管我!”
和泉菱花生气地喊着,上半身埋进被子里,露出两只穿着小巧白袜的足在空中蛮横地踢蹬着。
“……”
见女儿蛮不讲理又充满怒气的娇喊声,妈妈也只好郁闷地拉上门,心想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和泉菱花很生气,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她辛辛苦苦挑选了几天,只为送人一件生日礼物,从来没有这么用心过,又冒着雨不辞辛苦地来到柏原家,鞋子都湿了一半,满怀期待地来到他的家门,却呆滞地发现柏原衣衫不整地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从家里走了出来。
这种难言的心情很难体会,心里好像被狠狠剐了一刀那么痛苦,勉强将礼物送出后便匆匆忙忙地走了,更是迁怒到那架无辜的唱片机上。
“死渣男,两面三刀的混蛋,不知廉耻、伪君子……”
女孩嘴中谩骂个不停,委屈地砸着粉拳在被褥中泄气。
其实,最令和泉菱花愤怒的,并不是柏原和人在一起,她先前紧张不安便是怕柏原和风琴或浅羽在一起。
然而令她惊愕的是,和柏原暧昧的又是另外一个女孩!
一个、两个、三个……
没完没了!
……
翌日,天色仍旧阴郁,学生们都带了伞去。
学园路的坡道,樱树下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并肩走着。
小野美羽提起生日礼物的事情,和泉冷冰冰地说送出去了,但那语气又仿佛怀着深切的怨念,令小野非常好奇地追问发生了什么。
和泉菱花气恼地瞪着前方路人无辜的背影,似乎将他当作柏原似的:
“昨晚看见那个家伙和一个陌生的女孩衣衫不整的从家里走出来,不是风琴夏织,也不是浅羽千鹤……”
“……”
事到如今,就连小野美羽也沉默下来,徒留和泉菱花一整天在那里生着闷气。
阴郁的暮色,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下打在窗边,和泉菱花坐在位置上漫不经心地听讲,耳畔传来同学们课堂间的嬉笑和窃窃私语,不时还有老师生气地喊人的声音。
她抽空拿出手机,置顶的聊天栏还有昨晚柏原清显的信息未回复,她也不打算回复。
“真的不继续了?怪可惜的。”
放课后,小野美羽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撑着伞,紧紧盯着她问。
“那家伙太过分,长得又没有多帅,却和花花公子似的,她们瞎了眼,我才不会求着他呢!”
和泉菱花骂了一声,宣泄似的说着。
小野美羽盯着她一会,缓缓挪开目光,不知道自己这位忽冷忽热又多变的闺蜜到底是怎么想的,别明天又独自一人在角落生闷气了。
另一边,文学部。
伊川琉璃雪笑吟吟地收拾着书包,和风琴学妹讨论起插画的事情来,显然心里转着高兴的事情。
因为今早柏原把晾晒的领带和手套拍了过来。
坐在椅子上的风琴感觉有些奇怪,便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昨天是……”
下意识被问出的伊川琉璃雪,本来是捂住小嘴不准备说的。
然而她想到,明明柏原退部,风琴也说俩人彻底分手,结果那天她却在游乐园又看到俩人幽怨,所以很在意他们为什么还保持着亲密的来往,踌躇着问:
“昨天我给柏原送了一条领带。”她解释着原因,并问风琴夏织送了什么。
“诶,送领带做什么?”
风琴夏织微微瞪着美目,不解的将文库本合拢在桌上,为什么她也要送东西给柏原?学姐这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昨天是柏原生日呀,送礼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伊川琉璃雪有些不解的问。
“……”
顿时,风琴夏织白皙的手臂沉默的搭在课桌,在伊川琉璃雪越发惊讶的眼神中,她低声说着:
“我没送礼物。”
“诶?”
伊川学姐眨了眨眼睛,没送礼物?这是什么意思……又闹别扭了么?
但那天明明还在一起幽会来着,实在是搞不懂。
风琴夏织无法说是自己根本没意识到昨天是柏原清显的生日。
见到伊川琉璃雪嘴角洋溢着的幸福与笑容,风琴夏织知道或许昨天她和柏原有了接触。
“学姐……”
“怎么啦?”
“我犹豫该不该说,但不忍心见你越陷越深,柏原那家伙,可是有女朋友的,请学姐记住这点,不要深陷其中无法自拔。”风琴夏织发自真心的劝道。
伊川琉璃雪嘴角洋溢着的笑容渐渐收敛,沉默下来。
她目光幽幽地望着风琴学妹的背影,心中轻叹一声。
‘学妹,你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着我,劝说着,那不是因为你已经享受过那种幸福的滋味么,现在又反过来劝说别人不要接近。’
‘我只是想体会那种温暖关怀的滋味,即便要付出苦涩的代价……’
‘身处幸福被我最喜欢的人深爱却不懂珍惜,我是多么想成为你,体会你的痛苦…’
伊川琉璃雪带着凄楚的目光,默默地想着。
风琴夏织本来准备询问学姐近来发生的事,出了这事她也没了心情,坐在铃姨的轿车,返回世田谷区。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车内昏暗的光线,风琴脸颊依偎在冰凉的窗户,眸光闪烁。
回忆着傍晚学姐幸福的表情,风琴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昨天是柏原的生日……
可自己却毫不知情。
不,这并不能怪柏原没有通知,毕竟,她清楚柏原也不会通知伊川学姐的。
想起不久前柏原特意给予自己的生日惊喜,换做他,自己却连一个生日祝福都做不到,完全没有将柏原的生日放在心上。
转而,这个复杂的思绪联想到柏原的情感上。
此时恍惚间,风琴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默默享受的那一方,似乎从来没有为柏原做过什么。
从来都是柏原主动地为自己,不论是文化祭上帮助自己,亦或是排解自己,还有小野山……
自己总是在埋怨、抱怨柏原的种种不是,被动又默不吭声地享受他的关怀,结果却连他的生日都不记得,从未为他做过一件事,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呀!
风琴默默的闭上眼睛,心脏莫名的抽动起来,嘴角情不自禁流露出苦涩的意味。
一丝淡淡的惆怅和忧伤浮上,弥漫在狭小的车间。
无人知道风琴究竟是否后悔了。
……
乘坐电车,与小野一同步行,在路口道别,和泉菱花撑着伞默默返回了家中。
早上放在玄关门口的那个袋子已经不见,里面原本装着的是唱片机的残骸。
“那东西彻底不能用,早上已经被妈妈扔掉了,改天给你再买个就好。”
和泉妈妈从厨房走了出来,擦了擦抹布说道。
“……”
和泉菱花呆了呆,半响才知道原来唱片机已经不在,微微点头,抿唇默默地走上楼梯。
是啊。
那架唱片机已经被自己砸碎了呢。
毕竟是那个讨人厌的家伙送来的。
砸了就砸了,完全没有什么可惜的嘛。
放在哪里,噪音又吵得很,唱片也难听得要命,根本不喜欢!
她恍惚地想着,推开卧室的门,随意地将书包丢在书桌。
到了秋季,月峰高中早已换上秋季校服,和泉的上身套着一件淡黄色的马甲毛衣,怔怔地躺在整洁的床铺,一言不发。
卧室里安静极了。
似乎没有一丝声响。就连楼下妈妈切菜的声音也全然听不见了。
然而,耳畔不知不觉地,竟回想起那张C&A唱片
言语的力量是无法超越内心
不管怎样都想说给你听
……
悠扬的旋律,歌手磁性的声音盘旋在耳边。
是那架黑色唱片机的赠礼。
“难听死了……”
和泉菱花缩在被窝里,呢喃自语地埋怨着,她根本不喜欢那张唱片,那家伙什么眼光也不知道。
可是
往昔与那人相处的一幕幕不自觉地浮现在眼前,如何也挥散不去。
在校园里故意受伤,柏原温和的在医务室帮自己包扎,又默不作声的后退一步拒绝自己的吻。
与他逛街、幽会,赠送一瓶鼠尾草香水,维持着异样的关系,明明只是虚假的爱恋,却让她体会到别样的情感。
最后得逞一般在天台拒绝柏原的告白,却惊愕地发现原来柏原早就知道一切。
埋怨暗恨不已之时,被高年级的不良太妹掌掴喝骂,柏原帮她解围也绝没有感激!
因为她知道一定是柏原清显的把戏。
却意外地收到那张黑色的唱片机。
这份礼物,是种种扭曲的目的还未实施得最为纯净的一份礼物。
来自少年最为纯粹的心意
当她懵懂地播放唱片,听到唱片机那首歌的旋律,第一次热泪盈眶起来。
就好像……是现在一样……
和泉菱花惊愕地起身,抹去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尴尬又自嘲地笑了,在这密闭的房间,听着窸窣的雨声,双手捂住脸待它流个干净,孤独地坐在床沿无声地抽噎着。
当和泉菱花颤抖地睁开通红的双眼,她猛地起身,就连鞋也不穿,赤着白袜小脚,匆匆撞开房门,忙不迭的从楼梯飞奔下来,气喘吁吁的跑到厨房前。
“那个东西呢……”
望着戴着围裙的一脸惊讶的妈妈,和泉菱花不停地喘着气。
“什么?”
“就是那架唱片机!”
和泉菱花咬着唇,大喊了一声。
“早上就扔掉了,你这孩子。”妈妈怔怔地回答。
“扔哪里了?”
“……”
“扔哪里了呀!”
和泉菱花焦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情不自禁带着一丝哀求重复问着。
望着女儿通红的眼眸,妈妈下意识地回答是在街道路口的垃圾收集处那里。
和泉菱花一言不发,到玄关那匆匆忙忙地穿着鞋子,不顾淅淅沥沥的小雨,倔强地冲了出去。
妈妈见到女儿古怪的一幕,深深皱紧了眉头,赶忙关掉锅下的火,打电话给女儿的好友小野美羽,询问她最近自家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阴冷潮湿的雨仍旧在下着。
没有带伞的少女拼尽全力地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