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情还没有睡。
正敷着面膜,看见消息就给时绾回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他怎么了?”
文情将面膜的皱褶捋平展,指尖在脸上细细的按摩着,手机立在梳妆柜前,屏幕上映出时绾趴在床上的影像。
时绾把自从离婚后,傅琮凛奇奇怪怪的事情都说给文情听了。
最后时绾歪了歪头,“以前从来没见他这样,是不是他最近抽风了……”
文情嗤笑一声,毫不优雅矜持得翻了个白眼,她斩钉截铁道:“你别管,就让他折腾,这男人就这样,得到了,不珍惜,失去了,又舔着回来,那叫啥,叫贱!”
时绾沉默:“……”
她一直觉得文情大大咧咧,说话总是语出惊人的,很是口无遮拦,没想到她这么一针见血。
文情动作突然一顿,按摩脸的动作停下,微眯了下眼盯着时绾,“绾绾,你别告诉我,你还对他余情未了,打算跟他重修于好吧?”
“我没这么想……”
“没这么想最好!”
在得知时绾息影嫁给傅琮凛后,文情虽然保持着祝福的心态,但也隐隐觉得两人的婚姻并不能维持得长久。
果然后面傅琮凛的所作所为就印证了文情的猜想,她把时绾在这段婚姻里所受的委屈都看在眼里,打心底觉得,时绾和傅琮凛离婚,是她做得最好的决定。
看时绾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文情皱了皱眉,说:“绾绾,千万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背后还有整片森林呢,你好不容易逃出一个坑,别又脑子一热再栽进去了。”
时绾哭笑不得,她有时候很羡慕文情这么豁达的性子,“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奇怪,他老在我面前晃,我看着就有点不耐烦。”
“别搭理他就是了,傅琮凛不像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人,估计也就刚离婚不习惯,过段时间就好了,反正你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别再傻乎乎的就交出去了。”
跟文情聊了一会儿,时绾心里想清楚了不少,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看着时间已经不早,匆匆说过晚安后,便结束了对话。
时绾关了灯,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房间,片刻后翻了个身,看向窗户。
窗帘并未拉得严实,有丝丝缕缕的月光泄露进来,落在光滑冷硬的地板上。
起初她以为傅琮凛或许对她还是有感情的,现在想来,也应该只是他不习惯自己被离婚而已。
毕竟那个男人,向来都只有拒绝别人的时候,哪能容忍自己被挑衅到,她要和他离婚,估计是伤及他的自尊心了。
所以才在她跟前找不痛快。
时绾想着,渐渐闭上眼,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翌日。
时绾先和沫沫联系,保姆车的司机手受伤不能开车,车也拖去维修了。
“绾绾姐,要不然我们再租一辆车吧。”
时绾不想那么麻烦,但是好像也不得不重新租车,“那你先看着,如果有合适的就跟我说。”
沫沫应下。
时绾匆匆忙忙赶到剧组。
导演看见她,笑眯眯的揶揄她:“今天来得有点迟啊,是不是睡过头了?”
时绾歉意的欠了欠身,“不好意思啊导演,我的保姆车昨晚出了点意外,今天赶车过来就晚了些。”
导演惊讶:“意外?怎么了,你有没有受伤?要是哪里不舒服可以直接跟我请假不用过来的。”
时绾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司机受了点伤,碰上酒驾了,也是没办法。”
导演表示理解,又松了口气。
昨晚在饭局上,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那位傅总对时绾,可是照顾有佳,现在时绾在他眼里,就是块发光的金子,怠慢不得。
“没事就好,那你这一来二去怎么办?要不要跟着剧组走啊?”
“不用,已经重新在看车了。”
见此,导演便不再强求。
下午傅琮凛又来了剧组,天气热,他送过来好些降暑的东西,导演感激不尽,表现得更为乐呵谄媚。
无意间提了一嘴时绾的事情,“诶早知道昨晚还是该送时绾回去的,这路上遇上酒驾,车有个什么倒没关系,人出了事就不好了。”
昨晚是傅琮凛亲自送时绾回去的,闻言轻轻蹙了下眉,却是不动声色的道:“为什么这么说?”
导演觑着他的神情,察言观色着,笑着道:“今天时绾来迟了些,我细细一问,才知道她的保姆车跟一辆酒驾车撞上了,车拖去修了,她来往就没那么方便。”
傅琮凛淡淡的抬眸,往人群中补妆的时绾身上扫了一眼,“剧组没派人负责接送?”
导演讪笑:“问了,时绾不愿意跟剧组车,这倒也是,毕竟是公众人物,还是有些隐私性好点。”
托了傅琮凛的福,晚上收工时,剧组返回路程所有人坐的都是傅琮凛的巨大游轮。
像是举办了一场小氛围聚会,游轮上美酒佳肴一应俱全。
不少人看着傅琮凛想要踏步而前,在触及男人冷淡的脸色时又望而生畏。
时绾站在甲板上,没在前面跟人群聚集,稍稍退到角落里吹风。
海上月光清辉洒落,水浪翻滚,荡漾着无边无际。
包里的手机响了,时绾拿出手机看了眼。
想不到竟然是李岳的电话。
她微微惊诧,随即接通,顺着楼梯往上走,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李岳。”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清润带笑的嗓音:“是我,听说你在饶上拍戏,我晚上就在这边,所以打电话问问你。”
时绾指尖抓着包的边角,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特殊纹路,莞尔一笑:“对,在湾岛这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湾岛吗,挺近的,你有空出来吃个饭吗?”
顿了顿,他接着补充:“还有潼潼也在,她今天生日,知道你要来肯定高兴。”
时绾想到他那个之前叫她“仙女姐姐”的羞涩小女孩。
心底不由得一软,“潼潼没和她父母在一起吗,我过来方便吗?”
那边隐约传来女孩娇娇软糯的声音,紧接着是男人安慰的哄劝,片刻后才道:“她父母都没空,你若是有空,给个地址我去接你。”
也是恰巧,因为傅琮凛的关系,这两天收工都较早,现在也才七点多,时间上肯定是充裕的,时绾回去也没什么事情,自然有空。
当即就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时绾才觉察出隐隐不对劲,她似乎在咸湿的海风中嗅到一股苦涩的香烟味。
收了手机无意间的转身,目光触及一点猩红。
然后是似有若无的白色烟雾。
正对上一双浓黑如墨的眸眼,时绾轻怔,随即转身下了楼。
傅琮凛撑着栏杆,扬起头颅,吐出浓浓的烟圈,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男人手随意搭放,目光落在繁星闪烁的天空上,片刻后又低垂,淡淡扫过时绾刚才站的地方。
女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温柔细软的嗓音还在耳畔回响,男人又吸了口烟,吞云吐雾间渐渐迷了眸眼。
也不知道在跟谁聊天,笑得那么开心。
导演知道时绾没人接送,特地关拂她。
被时绾拒绝了,“就不麻烦您了,我有人来接。”
“真的假的,你别是诓我啊,这大晚上的,你又长得这么漂亮,别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心里也过不去。”
时绾举了举手机,恰逢这时李岳的电话打过来,“真的,我没骗您。”
和导演分开后,时绾接起手机。
李岳:“在海边?”
“对,才从游轮上下来,你在哪儿?”
“附近,这边有个游乐场,潼潼她喜欢。”
李岳那边人声嘈杂,大约他也觉得影响通话,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还是有些距离的,你微信发我个定位,我来接你。”
时绾没意见:“好。”
傅琮凛晚了两步才从游轮上出来,公司有事,谭谌拿不定主意,便给他打了电话请示。
出来后没看见时绾,有个很有眼力见的人特地跟他说道:“傅总,时绾已经走了。”
傅琮凛迈步追上去。
她又没有车接送,走那么急干什么。
晚上一个人也不怕遇上什么危险。
到了路边,傅琮凛四下张望着,恍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被一个男人半圈着,进了车里。
随后车门关上。
男人转头带着笑容的脸也清晰起来。
李岳。
傅琮凛脚步一顿,他站在原地,看着车绝尘而去。
他眸色又深又沉。
像极了他背后的天幕,浓浓夜色虽有星光但极具压迫。
.
晚上十一点。
李岳把时绾送到小区楼下。
潼潼拉着时绾的手依依不舍的。
时绾安慰了她一会儿,才推开车门下车。
李岳也跟着下去,看着她,弯了弯唇,“今晚谢谢你了。”
知道他说的是陪潼潼过生日的事情,时绾唇角微扬,“没事,潼潼很可爱。”
两人站在门口,过往车辆人群,并不是很方便,李岳没久留。
冲着潼潼挥了挥手,时绾才转身离开,往小区里走。
电梯抵达13楼。
时绾迈步而出。
她拿出钥匙,低着头顺着走廊走,手机里有李岳发来的语音,点开才知道是潼潼在说话。
“姐姐,下次潼潼也要和你玩儿。”女孩甜甜的声音带了惺忪睡意,很娇软。
时绾回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走到1309门口。
眼前突然投下来一片阴影。
时绾被吓了一跳,认出是谁后,她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过了几秒,她问道。
傅琮凛眉眼沉沉,没说话。
时绾在他身边待了两年之久,清楚的知道此时此刻这个男人是在生气的,她摸不着头脑,也不想多纠缠。
用钥匙把门打开,房间里漆黑一片,只余走廊上的灯光,在地面倒映着她和傅琮凛的身影。
交叠在一起。
时绾心跳突地漏了一拍,快步进去,反手关上门,仿佛没看见门外还站着一个傅琮凛。
“啪!”
一巴掌拍在门上,发出一道震耳的闷响。
傅琮凛脸色倏地阴寒下去,眉目锋利冷冽,往前一步,压垮时绾抵抗的力度,轻而易举的推开门,侧身挤了进去。
时绾呼吸猛地一滞,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贸然闯进她屋内的不速之客,“你干什么?”
“嘭!”
门被关上。
没有光,时绾失去视线,心里打颤,她寻着墙壁打开了灯,霎时眼前一片明亮,让她有了些安全感。
脸色却没好看到哪里去。
有些受到惊吓的苍白。
傅琮凛立在她跟前,时绾绕是穿着高跟鞋都比他低一个头,男人站在灯光下,覆在地面投落极深的阴影,嗓音发冷的质问:“你去哪儿了?”
时绾一晚上的好心情在看见傅琮凛的那一刻,基本就破碎了,听见他的质问,头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她推开他,重新打开了门,留出一道缝隙来。
“我去哪儿都跟你没关系,已经很晚了,麻烦傅总请离开。”
男人口吻冷漠:“你跟李岳在一起。”
很是淡然的陈述。
时绾下意识的抬头看他,微微睁大了眼,“你查我…不,你跟踪我?”
“怎么,心虚了?”傅琮凛嗤笑,声音沉到极致。
“你疯了是不是,你凭什么跟踪我!”
时绾不可遏制的恼羞成怒,只要一想到自己一整晚都被傅琮凛跟踪,就浑身不自在,隐隐觉得后背发寒。
她不喜欢这样,严重侵犯到她的隐私。
“时绾,你有多缺男人,跟我离婚才多久,就迫不及待的想投入别的男人怀抱,是有多喜欢他,如果时间再晚点,你是不是还打算夜不归宿了?”
傅琮凛没跟踪时绾,他只是开车到了她的住处,从八点整整等到十一点。
直到时绾回来。
时绾脑子滞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她冷笑道:“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以什么身份在我这里,对我指指点点,我就算夜不归宿你也管不着。”
“是吗。”傅琮凛盯着时绾那张嫣红的唇,说出的话阴阳怪气的,阵阵的刺他的心,他一股怨气涌上头,想也没想,讽刺便脱口而出:“他知道你是怎么爬上我床的吗?知道你在我身下是什么样子,还没离婚就跟他拉拉扯扯,离了肯定是等不及了,你该是不回来,反正这种事你不是做的得心应手吗——”
下一秒,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在沉寂的房间内诈响。
门微微打开着,响彻的声音从罅隙中穿出去,回响在走廊中。
时绾感受到自己的手掌心又麻又烫。
她控制不住的抖动着单薄的肩,眼角泛红着盯着傅琮凛,颤着声音警告道:“我说了,对我放尊重点。”
她猛地拉开门,“出去!”
“嘭!”
门再次被关上,傅琮凛没离开,反而一把勾过时绾的腰,将她抵在门板上,男人面颊指印明显,神色凶厉:“我哪里说错了,你难道不是吗?”
时绾撞在门板上,背脊发疼,紧接着,傅琮凛扣着她的肩,狠狠按上去,气息危险而逼迫的凑近。
在冲动挥出去那一巴掌的时候,时绾就反悔了。
以往她还是傅琮凛名正言顺的妻子,他给她留了几分面子,如今她不是他的谁,给了他一耳光,时绾便不由自主的感受到害怕,尽管这种害怕来得后知后觉,却仍然让她心悸。
如今被傅琮凛这么压制着,她鼻尖控制不住的一酸,她强忍着,偏过头,“滚开。”
傅琮凛掐着她的下巴扭正,“怕什么?刚才不是打得很爽快。”
“滚啊。”
时绾嗓音嘶哑。
还是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她不想让傅琮凛看见她的难堪,抬手飞快地抹去,被傅琮凛截住手,反剪到身后。
傅琮凛阴戾的目光在她脸上滑过,鼻息间嗅到那股熟悉又迷恋的香气,滚了滚喉咙。
空出的手,指腹擦过她的柔软的脸颊,触及她湿漉漉的泪。
“你就是欠。”他这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