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溪跟赵闲去实地考察了近一周的时间,回来后给了傅琮凛一个一切稳妥良好的反响。
“医院那边交接怎么样?”AI医疗设备想要正式上市,投以使用,必须得经历重重关卡,事关人命,自然不能有一丝懈怠和差错。
赵闲虽然不占远山的股份,但跟远山是合作的关系,这事情他也插了一脚。
傅琮凛:“志愿者已经协商好了,过段时间就可以正式开始。”
赵闲点点头,有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觉。
傅琮凛抬头看了他一眼,“进展还行?”
这是单纯作为一个朋友的关心。
赵闲抹着下巴,脸上带了点春风得意的笑,“还可以吧。”
傅琮凛:“那就再接再厉。”
赵闲一乐:“真把我当你员工使,连夸赞都这么吝啬。”
“胃怎么样?”
赵闲正色:“没什么问题了。”
傅琮凛给了他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有回应就行,也不费你一番苦心。”
赵闲笑笑,不说话了。
他跟荣溪的进展的确不错——可以说是非常不错。
考察结束的那天晚上,他送荣溪回家,临走前把一个盒子送给了她。
之前他托谭谌帮忙,没送出去后,转念又一想,还是他自己亲自送比较有诚意。
但荣溪这人,一板一眼得厉害,前面他又不是没送过礼物,基本都被拒绝了,有时候他态度强硬一点,荣溪倒是会收,收的不情不愿的,跟他也是越来越疏远。
赵闲求而不得,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这一次荣溪也同样拒绝了他,看着他手上的礼盒,面上划过一丝无奈,“赵总,我真的无功不受禄,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赵闲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把东西塞进了她手里,“你别着急拒绝,我不是送给你的。”
荣溪一愣:“那你是…?”
赵闲说的自然:“是送给你弟弟的。”
她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她一副傻了的模样,赵闲勾唇,扬了扬下巴,“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可以打开看看。”
荣溪低头,感觉手心很有重量,她指尖颤了颤,然后将礼盒打开。
东西不大,她拆开后看见是一个魔方。
普普通通的一个,上面有个行云流水的签名。
赵闲有点不太自在的解释说:“我之前听你说你弟弟喜欢玩魔方,前段时间不是你弟弟生日吗,那个时候这玩意儿还没做出来,签名也没刻上,就耽搁了一点时间,希望现在也不是特别迟,就当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荣溪盯着上面的那个签名,很眼熟,看了两秒她反应过来,怔了怔,“这太贵重了……”
上面的签名,是她弟弟特别喜欢的一个高级魔方玩家的名字,她相信以赵闲的能力,这绝对是亲笔签。
她稍微把魔方转了个面,果然看到了还有她弟弟的名字缩写,可见对方的用心。
他说的随意:“只是个玩具,没什么贵不贵重的。”
他只是没说,为了要到这个签名,他还亲自跟人拼酒了,那人不要钱也不要其他,只是酒量忒好,说要签也可以,喝赢他就行。
赵闲平时也常鱼龙混杂的,酒量自然不差,只是喝个酒而已,他也不怂,上去就刚了。
哪知道他不行,他都有些昏头了,那人还老神在在的跟他说笑。
后来他直接醉死过去,被人架着离开,他都没什么感觉。
只是胃疼得醒来的时候,那人笑说,能签。
赵闲那会儿就笑,笑着笑着就被送进医院洗胃了,连着住了好几天的院。
魏行洲对此持着十分讽刺的态度,说:“你真行啊,为了个女人,自己身体也不要了,我真不懂,前有三哥这样,怎么你也这么搞。”
赵闲躺在病床上挂着水,脸色苍白很是虚弱的回答:“可能吧,顺风顺水惯了,现在碰上硬茬还有些招架不住。”
然后他很认真的看着魏行洲:“等你真正喜欢上一个女人的时候,就懂我的感受了。”
魏行洲嗤之以鼻,“那也看人家接不接受啊,一厢情愿就是自我沉醉,人三嫂还知道心疼三哥,你看荣溪她领情吗,她恨不得离你远远的。”
赵闲不说话,看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魏行洲就觉得没意思,也懒得管。
他最近也烦得不行,家里老头子看着他朋友一个个的该结婚结婚该抱孙子抱孙子,也催着他了。
赵闲倒是没想过那这件事去博取荣溪的同情,虽然不可否认的是,他这么恶劣的动过这个想法。
但魏行洲说得对,都是他一厢情愿,很多时候他做得太过分,对荣溪来说就是负担。
荣溪看着手里的魔方,心里隐隐异动,有什么快要压制不住,她抿着唇,脸上扯出一抹真诚的笑来,“谢谢你,赵总。”
赵闲也笑,“毕竟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也是朋友了,朋友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
时间也晚了,礼物送完,赵闲看了眼天,就提出要离开。
他转身走得干脆利落。
车钥匙还在指尖丁零当啷的晃动着,发出声响。
身后突然传出女人轻柔的声音:“赵闲。”
赵闲脚步猛地一顿,背脊瞬间一僵,然后他转过身。
下意识的就露出熟稔的笑来,“怎么了,还有话跟我说?”
他眼睛捕捉她的眼,试图去勘破里面的情绪,然而无果。
眼前的女人格外的淡然。
荣溪就那么看着她,忽而展颜笑,是那种十分自然又随和的笑。
仔细去瞧,还带着一丝羞怯。
但赵闲并没有发现,因为他已经被荣溪接下来的话给震惊到人都傻里傻气了。
荣溪说:“赵闲,你还喜欢我吗,如果你想,那我们就试试。”
赵闲后来回忆起这一幕,不由得有些嘲讽自己竟然像个第一次接触女人的愣头青一般,一股热冲上脑袋,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定定的看着荣溪,久久的没反应过来。
良久后他回神,喉咙都格外的沙哑,还透露着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她坦率而直白,站得腰身笔直,“你要跟我交往吗?”
赵闲一直都觉得自己是男女关系中的佼佼者,因为他资本摆在那里,自然有人前赴后继,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他想,随便勾勾手指,想跟他有进一步发展的女人多的就像过江之鲫。
然而对于荣溪的率性,他头一次感觉到羞赧的感觉,不是没被人表白过,比荣溪更直接的都有,话说得更动听的都多得是。
但他只觉得荣溪就像是一枚回旋镖,他初识无意的投掷出去,曾失落过偏离轨迹收不回,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枚回旋镖竟然打在了他身上,带来的冲击无以伦比。
他吞了吞喉结,已经不知道该在脸上表现出什么样的神情,只看着她,似乎想要看透她的心,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且跟她确认:“你是在同情我吗?”
话一出口,赵闲就有那么一瞬想要给自己一拳。
他在说什么!
已经期待了这么久的事情,现在就在眼前,他却在质疑她到底是不是在同情他,难道不是应该直接答应跟她在一起,从此他就脱单了,顺便能给魏行洲一个下马威,让长久一段时间来他遭受的冷嘲热讽通通都打脸回去。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大脑异常的冷静,他必须确认,荣溪在今晚跟他说的话,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只是因为收了他的礼物而感动,仅仅是看他可怜才会同意。
荣溪的神情轻轻的一怔。
赵闲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见她这副神情就什么都明白了。
最初的兴奋现在也变得平淡,甚至是刺痛,他不需要同情和怜悯,他需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
然而荣溪却说:“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我跟你交往,肯定是因为我想。”
荣溪没有过恋爱经验,甚至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赵闲于她来说,是一个来势汹汹避无可避的存在,她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回应或者行动,似乎他都无处不在。
此前荣溪一直都在想,她年纪也不小了,要不就试一试,只是试一试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她一直都在犹豫。
直到跨年那天,她看到了微博上面有关于时绾和傅琮凛的热搜。
她尽管隔着冰冷的手机屏幕,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深沉的爱意,说不羡慕那都是骗人的。
尽管她平时再故作坚强,再竖起坚硬的外壳,但她内里始终是一个女人,一个柔软的女人。
后来跟赵闲去实地考察,一周的时间,足以令她去想清楚自己的决定。
就算——没有赵闲送她弟弟礼物这件事,她也会找个机会跟赵闲说清楚明白的。
赵闲又抬头看了下天。
下雪了。
他呼出一口气,莫名的心中滚烫,他没有答应或者是拒绝。
他蓦然上前了两步,低着头目光紧紧又克制的盯着她,嗓音又沉又哑:“荣溪,你好,我想跟你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
他这般说着,眸眼里全是郑重其事又参杂了零星的笑意,“我,赵闲,今年二十九岁零五个月半,家中父母健在,有一个妹妹刚结婚嫁人,还算富裕,长得也行,身体健康,除去喝酒抽烟偶尔小赌,本人无其他不良嗜好,正式交往过两个女朋友,如果你不介意,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第三任,当然,也可以是最后一任。”
荣溪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幸运,又有多优秀,她不信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
但她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叫荣溪。”她朝他伸出手,一字一顿:“我的荣幸。”
真的就像刚刚认识,礼貌的握手仪式。
赵闲忍不住的弯唇,垂眸看着眼前这只小巧的手,同样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们站在露天之外,雪花纷纷扬扬,更深露重,天寒地冻。
手掌相触的那一瞬间,就像是石器蹭出火花,滚烫在两人的手中蔓延。
他听见自己喉咙像是塞了棉花,有些闷又带着些痒意,说:“也是,我的荣幸。”
许久。
直到荣溪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们才松了手。
明明是寒冬里,各自的手心却被汗意打湿。
荣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再去看他,“那我就先上去了?”
赵闲回过神,向来喜欢主导控场的他第一次觉得无助难安,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好。”
等荣溪离开,他又忍不住的急急叫住她,“荣溪。”
“嗯?”
女人转过身。
她平素里看着就格外冷漠高岭之花似的,但赵闲却觉得那肯定是错觉。
因为他觉得现在的荣溪很温柔,不是那种柔情似水的,而是那种偏向于细水长流的,不急不躁。
他说了一个算得是无理的请求:“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荣溪和他隔着几步距离,沉默的看了他好几秒。
把赵闲的心思都看得几乎凉透——果然,他还是太着急了。
下一秒荣溪却朝他走过来,大方又坦然的伸展自己的双臂,“当然可以。”
然后抱住了他。
赵闲是被动的,他今晚就没得到过主动权,但他觉得这种感觉还不赖。
心再硬的女人,身体也是软的。
这是赵闲被荣溪用抱住的第一感觉。
他能嗅到她身上的香味,不是香水味,大概是洗发露,很淡很淡,就像她这个人。
赵闲忽而拥紧了她,十分的用力,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沉沉的告诉她:“荣溪,我喜欢你,很喜欢的喜欢。”
不要问他为什么,喜欢这件事本来就是无解的,他只是在某一天某个时间,遇见了她这个人,然后倾心而已。
荣溪动作十分生疏迟疑的拍拍他的背,“我知道,谢谢你。”
赵闲听过荣溪跟他说了许多的谢谢,但只有这一次,他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荣溪的怀抱是温暖的。
赵闲拥抱过许多女人,但他确定及肯定,只有荣溪的怀抱,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
后来傅琮凛回去跟时绾说,“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时绾疑惑:“为什么?”
“有人请客。”
时绾笑:“谁啊。”
傅琮凛说:“赵闲。”
时绾走过去坐在他的腿上,搂住他的脖颈,“最近是不是都挺流行请客吃饭的?”
明明前不久张沐才做了东,这会儿又轮到赵闲了。
男人眉眼慵懒,瞧着她,“大概。”
她问:“理由呢?”
傅琮凛勾过她的下巴亲了亲她的唇,“你去了就知道。”
他还卖关子,时绾心下不满,却没生气,仰着头追着回吻。
第二天晚上去了之后,她看着赵闲牵着荣溪的手走进来。
懂了,这是苦尽甘来,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是该请客,毕竟以后可能会随份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