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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徐燃来到了东京!他来东京的第三天上午去东京大学找徐明侯,明侯的同学告诉他说徐明侯每到星期天一定在藤原教授家里,至于在那里干什么,没有人能知道。

    大惑不解的徐温侯马上叫了一辆人力车来到藤原府。其时,藤原先生和夫人去富士山游玩了,家里只剩下徐明侯和藤原依依姐弟三个。听到下人来报徐燃求见,徐明侯又惊又喜。他疾步走到门口把堂兄接进院子里,来到正房的时候,他向站在门前的藤原依依姐弟三个郑重地介绍了徐燃。

    “欢迎光临!”姐弟三个异口同声说。

    徐燃特意向依依多看了两眼。仿佛有天大的秘密被人知道了,藤原依依羞涩地低下头,这更证实了徐燃的猜想。

    “随便走走吧?”徐明侯建议道,好像这是在自己的家里。

    于是弟兄两个在偌大的藤原府内边走边聊,一问徐燃才知道他不是从国内来,而是从yue南过来。徐燃告诉徐焕,今年三月李宗仁白崇禧被蒋接时打败跑到了yue南,为了东山再起,白崇禧派了几个人来日本想采购军火,徒因为徐焕在日本,徐燃主动请缨……徐明侯把他和藤原一家的交往大略对徐燃说了说,只是未提他和藤原依依的关系。

    徐明侯比徐燃小十岁,但是作为老大哥的徐燃对徐焕言听计从,一方面是兄弟情深,更多的是徐焕的见识一点也不下于徐燃。听徐焕说完,徐燃笑着说:“明侯,你还有事情没有告诉我吧?”

    徐明侯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红着脸说:“这件事自然瞒不住哥哥您,正要请你帮忙呢!”

    徐燃纳闷,问:“我能帮你什么呢?”徐明侯问:“你们什么时间能再回广西?”徐燃回答道:“蒋接时已经派代表和李、白两位将军谈判了,回国日期想必不会太远。”徐明侯迟疑了一会儿说:“我和藤原依依的事想必你也猜到了?”

    看到徐燃点头,徐明侯接着说,“以我父亲的性格断不会让我娶异邦之女,所以哥哥一旦回国,请务必回老家一次在我父亲面前巧为解说,特别强调一下藤原家族的地位,因为老人更看重的是门当户对。”

    徐燃皱着眉头说:“老爷子怕不会同意,你想,去年这个时候日本人占领了省城并且在省城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老人家记忆犹新,他怎能同意你们的事,你要慎重其事,千万不可玩火。”

    徐明侯说:“国家与民族的仇恨不能强加在个人身上,我意已决,此生非藤原依依不娶,想必我的父亲不会让我打一辈子光棍吧?”

    徐燃听了有点恼火,对徐明侯说:“你这不是要挟叔叔吗?”

    徐明侯说:“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这样吧,我写一封信你带着,见到我父亲后,请哥哥尽力劝说父亲同意,如果不能成功就把这封信给我父亲看。切记:此信属于绝密,只可以给他老人家一个人看,就是哥哥您也不能私拆此信。”徐燃答应了。

    两个人回到藤原家里的客厅里,藤原智郎和藤原信郎陪着徐燃喝茶,徐明侯则去琴室写了一封信,把信装进信封,粘好口,郑重地把它交到徐燃的手上。徐燃随即告辞而去,徐明侯直送到大门口,看着兄长远去方回。

    ……

    七月初,徐明侯结束了硕士班所有的功课,至于能否拿到证书徐明侯不放在心上。藤原先生告诉他,按照东京大学的规定,硕士毕业证书今年他是拿不到的,需下年这个时候才得。但是今年他可以回家等到下年这个时候可以再来参加毕业典礼、拿硕士证书、穿硕士服装。

    两年来,徐明侯几乎已经融入了这个家庭。藤原先生始终认为他们这个家族和汉族是同宗同源的,一家人对汉文化充满浓厚的兴趣,他们的日常交谈中所使用的无一例外都是汉语,一千多年的家族底蕴让藤原一家在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与众不同的贵族气息,所有这一切时时让徐明侯觉得是在老家河阳。

    学校放假了,明侯正感到无处可去的时候,藤原智郎和藤原信郎来到了学校,把徐明侯的所有行李统统搬到了藤原府上,这让徐明侯感到非常感激。他有一桩心事未有挑明,正处在左右为难的境地:走吧?心事未了;说吧?难以开口;不说,将留下千古遗憾。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每次和藤原依依双目相对的时候,徐明侯都感觉到隐隐心痛。需要他明确提出来的时候到了,他还能犹豫吗?再犹豫就是对藤原依依不公。

    放假后的第三天,藤原家里来了许多客人,有藤原先生的同事,有藤原先生的世交,也有藤原先生的亲戚,藤原先生自然让徐明侯作陪。

    徐明侯那天有意喝了许多的酒,其目的是借酒盖脸。就在众人正喝到兴奋的时候,徐明侯斟满一杯酒,端起来,未开口泪已如雨下,哽咽不已,弄得所有的客人不知所措!

    众人正诧异间,徐焕突然开口道:“老师,焕不知用什么言语表达对您和伯母的感激之情,中国有句俗话叫做大恩不言谢,焕赴汤蹈火也不能报答对您的感激之情,但是有句话焕不能不说:我想和依依妹永结百年之好!”

    这件事其实早在人们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有想到徐明侯在这个场合提出来,徐明侯看到众人惊疑,接着说:“焕之所以借今天这个机会,就是希望在座的各位替焕做个见证,学生今天斗胆向藤原先生提亲,希望老师能答应。”说完,徐明侯把酒举过头顶,恭恭敬敬举到藤原师孝的面前,泪水依旧流个不停!

    藤原师孝郑重其事地接过徐明侯的酒杯,一声不语一口而尽,眼中有泪光莹然!

    从此,徐明侯在藤原府中住着就有了公开的身份:藤原师孝的乘龙佳婿!

    离开学校的徐明侯在藤原家里住了一月有余,并不是他舍不得离开藤原依依,而是在等堂兄徐燃的消息。

    徐燃的信到了,上面只有八个字:大功告成,回家面议。

    徐明侯如释重负。

    徐燃是七月底回国的,回国后他处理完手头上的公务立即返回河阳老家。

    在叔叔的家里,他把徐焕在日本的情况和叔叔说了个大概。

    知道儿子今年将结束功课回到老家,徐添当然非常高兴,但是当徐燃把徐焕和藤原依依的事情一说,徐老爷子的脸立即阴了下来!“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一切早在徐燃的意料之中,他有条不紊地把徐明侯教他的话和老爷子说了一遍,他反复向叔叔解释:藤原家族在我国北宋时期就已经是显赫的家族了,比我们徐家的地位显赫得多;藤原依依的相貌又是万里挑一的,而且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徐焕在日本的这两年多亏了藤原一家;特别巧的是先祖徐翻徐羽的大作竟然挂在他们家的中堂上……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言以蔽之徐焕和藤原依依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尽管徐燃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是恨透了日本人的徐添徐老爷子终究不答应,徐老爷子告诉徐燃:“你快给你弟写封信,就说我说了,如果他胆敢娶异邦之女就别想再踏入徐府半步!”

    徐燃无奈,拿出了徐明侯写给他父亲的信。

    徐添接过信来,打开看去,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父亲大人勋鉴:儿甚惭柳下。

    阅信之后的徐老爷子长叹一声,对徐燃说:“写信给你弟,让他速速回家商量成亲事宜!”

    徐燃大喜。

    徐明侯于八月下旬回到河阳老家,回到家时徐燃已经回了广西。见到父亲的徐明侯故意装出羞惭之色,让父亲更加相信了他信上的话。徐添没有过多地责备他,而是找来本族的人商量婚娶之事,商量后的结果是速派人去藤原家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徐家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为徐泗,徐灿两个本族人办理了出国的护照。

    徐泗、徐灿两个人于九月下旬启程前往日本,十天后顺利到达日本东京。

    两个人在离藤原家不远的一个旅店长期租了一间客房,然后去市场买了一只大雁。

    第二天上午徐泗、徐灿两个人带着大雁和两件玉器古玩来到了藤原府上。他们两个人向藤原先生和夫人说明了来意,藤原一家上下都极为高兴。随后在一个月的时间里,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些婚娶的步骤一步不拉地正正规规地走了下来。

    徐家的聘礼相当丰厚,有名人的字画四幅,有哥窑、钧窑的瓷器各四件,另外有绫罗绸缎和玉器无数。这让对字画和瓷器有着超人鉴赏力的藤原师孝异常感动,连说:“礼重了,礼重了!”

    成亲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一切按照河阳的风俗习惯进行。经过商量后,藤原师孝和夫人决定亲自送女到中国,他们将在腊月二十之前到达河阳县城,借住在徐明侯的亲戚家里,然后徐家在成亲那天用花轿去迎接藤原依依过门。

    徐泗、徐灿两个人回来复命,徐添高兴极了,他马上命令徐焕写请柬遍请亲朋好友,又派人去北京请梅老板前来助兴,为了照顾邻里百家,徐老爷子又联系了河阳县最出名的双腔戏班子“四喜班”,由唱红整个海右省的旦角杨双成压阵来徐府连唱三天大戏。徐府上下整整忙活了一个多月才罢。

    请柬也发到了凤鸣镇于广源的手上,非常巧的是赵小舟也在凤鸣老家,赵小舟之所以回凤鸣镇,不是为了回老家过年,她是专程送孙子于昭湘回老家居住的。

    自从于继祖去世,不到十五年的时间里,她就由一个美少妇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太太,其实她的年龄不过是五十岁!她的双鬓斑白,皱纹爬满了脸庞。她的苍老之快有一大半要“归功”于孙子于昭湘!

    自从于昭湘上学的那一天起,她的日子就没有再消停过。几乎每天都有人找上门来告于昭湘的状,很多时候她都用大洋把告状的人打发走了。

    于昭湘今年十五岁了,上了五年高等小学的他去年进入了省立第一中学读书,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大名”在省立中学就无人不晓了。

    于昭湘和驻扎省城的吴师长的小儿子吴俊南、不知父亲是谁的李天生并称“省立三杰”!吴俊南还好说,那个李天生是个别人没有愿意交往的主,于昭湘却和他称兄道弟!

    李天生的母亲是个妓女,曾经在省城红火过一阵子,也不知道哪个有本事的和她春风一度之后竟然让她怀了孕!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而那时的李母早已经是徐娘半老了,老鸨给她吃了好几副打胎的药,无奈是天老爷注定李天生要出生,竟然没有把他打下来。李天生奇迹般生了出来,并且出落得一表人才!因为不知道父亲是谁,所以他随母姓李,因为他的出生带有天意,所以其母为其取名“李天生”。李天生出生后,她的母亲因为人老珠黄,没有人揭她的牌子,就在妓院里以打水扫地洗衣服为生。

    李天生从小就在妓院里长大,因为长得比较喜人见,妓院上下都愿意逗他玩,并且愿意给他东西吃。随着年龄的增长,李天生渐渐懂得了羞耻,十二岁的时候就和母亲搬出了妓院,在偏僻的街道上赁了几间房子居住,母亲以帮人干活、拾破烂来供应他上学,而且上的是海右省最好的中学!

    于昭湘和吴俊南两个人经常资助李天生,他们三个人以出手阔绰,打架凶狠不要命而闻名全校,高级部的学生都对他们三个畏之如虎!他们三个人在一个班里,这样的三个人集中在一个班里,班主任其苦可知!

    于昭湘刚进入中学就让老师大大地难堪了一回。

    给他们上国文课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教师,这位国文老师长得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尤其是他的山羊胡子和金丝眼镜让所有的学生觉得他教中学实在有点屈才。

    于昭湘却不这样认为。

    于昭湘觉得在诗词方面,国文老师讲的和奶奶给他讲的出入很大,比如老师讲《诗经采薇》时,把“雨雪霏霏”解释成“雨和雪下得纷纷扬扬”,但是小时候奶奶给他和姑姑讲的时候把“雨雪霏霏”解释成“大雪下得纷纷扬扬”,“雨”在这里是动词,“下”的意思。他隐隐约约觉得奶奶讲的更正确一些,如此的事情还有很多。

    但是真正让于昭湘知道老师底细的是有一次老师竟然说尧舜把帝位禅让给大禹,这时于昭湘再也忍不住了,他站起来极力装出恭敬的样子地问老师:“老师,请问柳永柳屯田是几个人?”国文老师接着回答道:“当然是两个人。”于昭湘接着又问:“老师,‘不学无术’怎么解释?”老师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不学习就没有技术的意思。”于昭湘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未经国文老师同意就坐下了,小声对同桌的李天生说:“这才是真正的‘不学无术’”

    这句话马上被老师听见了,气得国文老师的山羊胡子一撅一撅地抖个不停,他走下讲台把于昭湘拽着耳朵提溜到讲台上,非让他当着全体同学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于昭湘闭着口一声不吭,就是不承认自己有错,弄得老师在全班学生面前颜面尽失。

    这件事最终在教务长的调解下算是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