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门口捡到一个女人。
准确说,一个女仙人。
何以见得?
嗯……你等我回想一下书上那些文绉绉的词儿,哦有了:面容绝代风华,乌发倾泻如瀑,白衣纤尘不染;肤白胜雪;眉不画而红,唇不染而丹……
总之这一类的词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还不夸张。
当然了,你要我说人话的话,俩字儿就够了:好看。
真的好看,我盯着她看了老半天,痴痴呆呆,要不是猪头上来舔我的手,我还回不过神来呢。
回过神来才发现,女仙人昏迷着呢,得搬屋里床上去,不然冻死咋办?
是啊,我们这块可冷了,又是下雪天,正经人都不出门——要不是嫌冷想敞开了烧柴火,又怕家里那些囤货不够,我也不会进山拾柴,脑袋又不是被门夹了,对吧?
我在山上溜达了一天,天寒地冻的,就有柴禾也都被冻住了,根本捡不起来,最后好不容易才凑齐两捆,我背一大捆,猪头叼一小捆,费劲巴拉地拖回来……
一回来就看到女仙人躺倒在我家门口。
我怀疑她就是来找我的。
可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女仙人。
后来猪头上蹿下跳地跑,我才反应过来:这一带,方圆五里跟本没第二户!
所以很简单,女仙人肯定是又冻又饿,想到我家来烤火蹭吃的。
可怜啊,大冷天的我竟然还出门,害得人家都到门口了愣是没进来。也不知道在外头躺了多久,身体都冻僵了。
我一边大呼罪恶,一边和猪头一起把女仙人扛到床上,全部被子盖上去,屋里升起火,扒开衣服,拿鲜雪在心口搓——对冻僵的人,就得这么干,手慢可就没命了!
我搓得汗都出来了,女仙人愣是没醒。
猪头和我大眼瞪小眼,旺财猫柜子上斜眼看我们。
我简直要哭了:大冷天的,我就是想给她挖坟也挖不动啊!
可这么好看的女仙人,你要是随便找个雪窝一扒拉,那不是亵渎是什么?来年春暖雪化,女仙人还不得变成女僵尸?不能那么干,太不厚道了……
还没哭出来,门啪叽给人踹了!
一开始我以为是风,大冬天的风也狂,这事常有。
但后来一个男人飞进来——嗯,我没夸张,就是黑咕隆咚一大团直接夹着雪飞了进来!
不仅飞进来,还他妈不关门,做风干腊肠啊你!
火盆被风卷得火苗乱窜,火星子都跟雪花一起起舞了。
我冻得鼻涕眼泪一把抓。
旺财嗖一下钻进被窝。
猪头四条腿在风里拼命发抖,但还尽责地对着男人狂叫:“汪!汪!汪你二姥爷个舅奶奶的!”
男人说话了,被风吞了,我没听见。
睁眼看,被外头雪反光反得啥也看不见,只瞅到他浑身黑衣,挺大个个子。
“你有病吧!”
我骂他,结果一张嘴就吞了满嘴风雪,嗓子眼跟被人拿把冰刀子来回挫似的。
他一抬手,帮我把门关上了。
“还算……”
“你亵渎她!”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定了罪。完了才想起女仙人还袒胸露乳地躺在我床上——我怀里。可他妈那是因为我要救她,对冻僵的人就得这么干,你那么大个个子脑袋里都是浆糊吗?
然而,然而,老子话还没说完嘴巴就张不开了。
就像给人拿胶沾上似的,张不开,便说不了话。
男人一步步走过来,脸阴得像死人,眼睛里涌动着杀气,一步一瞪我。
我完蛋了!
猪头四股战战,尾巴夹着,完全不会叫了。
我腿也软了,跪在床上动不了。
路过火盆,“砰”的一声,被男人一脚踢反!
火星翻飞中,猪头尿了。
我倒没有,心里拼命安慰自己:“别怕,不就是一死嘛!”
可是我不想死。我还挺年轻的,窝在这荒郊野岭,连个蚂蚁都没踩过,凭啥就要死了?
眼看男人的掌劈下了,我闭上了眼睛,但没忍住叫了声“妈”!
原来人死的时候真的会叫妈,虽然我连妈长啥样都不记得了。
可是男人没杀我,而是纵深一跃钻出了我的屋顶。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他脚底板——那上头甩下来的雪泥啊,夹着漫天降落的雪花,掉了我一脸。
凉就算了,多恶心呐。
可怜我居然顾不上,因为外头正传来一片脚步声——好家伙,我这是赶上什么追杀现场了吗?
还好,他们只是冲进来问我:“师父怎么了?”
只是,这伙人是不是忒没家教了点儿,怎么一个个的都不知道随手关门?大冷天的不冻死一个不圆满是不是?
我顶着铺面的雪风,再度在看不清的人影里晃瞎眼。
糟糕!我想到被我扒得衣衫凌乱的女仙人,刚才被那个黑衣人看了不够,难道还要再被眼前这伙贼们瞧去?
赶紧扒拉衣服。
竟然已经盖好了!
刚才那男的干的?
不是,是我本人。貌似刚才以为将死时下意识替女仙人盖上的,所以黑衣人破屋逃走时给我留了句:“既如此,暂留你一命。”
他的“既如此”,指的就是我虽然面临死亡威胁,却下意识给女仙人盖被子遮羞的行为。
这么说来,是我的善意救了我自己?
我顿感安慰,手抚心口,自我安慰:“好呀嘛,逃过一劫。”
可是等等,老子本来也没干坏事啊!
我扒她衣服是想救她啊!
再说了……好想哭……
“姑娘!”
眼泪瞬间如雨下。
我拼命点头,没错,老子是女的啊,我威胁谁啊威胁!去他二舅姥爷的!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是为自己劫后余生而哭,还是终于被认出是女人而哭。总之,眼泪哗哗的,在风雪中愈发睁不开眼,哭得脸上都要结冰了。
“我是救人啊!”
这次我自己先喊出来,省得再被人误会喊打喊杀的。
“我知道。”对面说——听声音是个好人。
我想睁眼看看对面这大好人,结果睫毛结冰,糊在一起了——早说我们这块贼冷了。
不过,虽然眼睛睁不开,我也不想再被误会是威胁女仙人洞流氓变态了。所以闭着眼起身,想赶紧下床离开这是非之地。当务之急,我心想,已经不再是女仙人能不能救活、死了埋哪,而是姑娘我的命还能不能保住!
结果“啪叽”一声,摔倒在女仙人身上。
“师父!”对面那片人齐喊,还都扑了上来。
完了完了!
我再次害怕,自己这下可弄巧成拙,不死也活不成了。
拼命起身——最后被扶了起来,嘘寒问暖,喊我:“师父。”
我懵了,胸口凉飕飕,低头一看,哇唔,我怎么成了女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