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热闹非凡。
蔡风华七个徒弟的徒弟们都想收徒弟,于是各自使出看家本领,在演武场上卖力博人气。
他们的修仙法术虽都承自蔡风华,但施展出来,各自的风格却又不同。
有人霸道,如沈仙珠一击致命。
有人洒落,如魏松风林上清风。
有人邪魅,如杜水月勾魂摄魄。
有人书卷,如柳漱石娓娓道来。
有人活泼,如谢枕流上蹿下跳。
当然最多的,还是如大师兄叶闲云,一本正经,十足宗师做派。
我没看出丁野鹤的徒弟——或许他根本没来得及收徒就被逐出师门,或许连他徒弟也被逐出。我不知道。反正我没看到有人打他的旗号,或者走他的风格。
挺可惜的。
我的意思是,演武场上这么多人,不管谁的徒弟,演什么法术,到我眼中,唯一评价标准就是能不能杀丁野鹤——我不在乎好不好看,有没有仙气。只要能杀丁野鹤,有屎气都无所谓。
因此,倘若他徒弟在,我就多个知彼的机会。
但现在没有,我的报仇之路就曲折些。
曲折归曲折,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用蔡风华的身体,亲手杀他。
要是昨天以前,我肯定想不到自己如此小心眼,明明只是幻象,却当成深仇大恨。
如此狭隘记仇,我甚至想,给蔡风华知道,会不会后悔选我。毕竟她一心要归隐田园、隐居避世,肯定心胸豁达,不像我这么斤斤计较。
但我又想:她不计较是因为她打得过,就身体上受些苦,尊严不会受伤。哪像我?体力上打不过,明明是幻象,却死了一百八十回似的。而且正因打不过,满心满腹都是被折挫的屈辱。
身体上的痛其实还好,虽然折磨人,但不致想杀人。要命的是这种屈辱感,就是那种有手有脚却活活给人欺负毫无还击之力的无尊严感,最致命。
我此前只是个村姑,没受过这种挫磨,因此没意识到自己其实受不得委屈,宁死也要报复回去,好让人家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会鱼死网破,会玉石俱焚,会同归于尽!
但其实疼起来也挺要命的,尤其……
我一心想杀丁野鹤,没注意和人撞了满怀。对方身高体健,有两个我还不止。我撞他身上,就像撞上石墙,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被他肩膀一抖,顶开了。
问题是,在他只是肩膀一抖,在我就是整个弹开,仰面摔倒!
顿时,我骨盆裂开似的那么疼,手掌也破了,火辣如一群虫子往里钻咬。
“你他妈的!哪来的黄毛丫头,出云山是你来的地方吗?不在家伺候男人生孩子,跑这来妄想成仙怎么着?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副尊容,长生不老是一种折磨你懂吗?”
我没想到男子如此嘴贱,疼痛激发怒气,立刻忍痛从地上跳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他妈的!哪来的山野村夫,出云山是你来的地方吗?不在家伺候女人生孩子,跑这来妄想成仙怎么着?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副尊容,长生不老是一种酷刑你晓得吗?”
说也奇怪,他骂我可以,见我原样骂他,竟瞬间怒了,红着眼睛,挥着拳头上来要揍我,嘴里还不干不净:“小浪蹄子不想活了是吧!看我不打死你!”
他身躯像山一样扑过来——
我肯定要躲,但还没得及对方就停住了!
只见一个女人单手接住他的手腕,也不说话,顺手一推,他就危墙似的倒了下去!
男子身躯宽大,地都被震得晃了几晃,灰尘四起!
周围人纷纷退开,独留男人在中间“哎哟我操”的叫唤。
女人拍了拍手掌的尘土,问道:“你跟自己亲娘也这么说话吗?”
男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骂骂咧咧要起来再战。
奈何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起来,反而再次重重摔在地上,大口倒吸凉气。
女人说:“你既然知道这里是出云山,就该明白修仙的目的不是恃强凌弱。像你这般,连修仙者最基本的悲悯之心都没有,来也是白来,出云派不会收你的,趁早回吧。”
男人虽打不过,但仍然不服,嘴硬道:“出云派收不收我关你屁事?你算哪根葱?”
我虽然站在女人身后,却早从她的高马尾认出是沈仙珠。
围观者中也有眼尖的,指着沈仙珠兴奋道:“是昨天那个骑马耍枪的女将军!”
人群中似有出云派弟子,见状连忙出声道:“这是五师尊沈仙珠,还不快跪下磕头!”
随后一群人呼啦啦跪下,磕头拜见,喊什么的都有。
只有我孤零零站着。
沈仙珠回过头来,白了我一眼,呲说:“连人都不会叫?”
我不知道叫她什么。按小七早上的纠正,似乎该叫师姐。但沈仙珠一直看不上我,我想她未必愿意我当着这么多人叫她师姐,叫了她也未必会应。
结果一犹豫,就愣在那里,半天也没开口。
她鼻子里哼一声,没再理我,转身走了。
等她离开,谢枕流才拨开跪着的人群,小跑过来,望着沈仙珠离开的方向,啧啧道:“朝朝啊,这回可是你的不对了,师姐刚才帮了你,你怎么连喊人也不会?”
我反问他:“你怎么不帮我?”
他顿时挠头笑,不好意思道:“刚才看到那边有人骑象,一时好奇,多待了会儿。”
我顿感好奇:“真的大象?”
小七笑道:“你终于有反应了,还以为以后都学三师兄走冷酷路线了呢。”
我跟着他去看象,是从南方来的,人和象都冻坏了,多亏出云派弟子给找来很多柴禾,生火取暖。
象主人皮肤黝黑,赤脚穿着别人给他的厚棉衣,兴奋地在象背上翻跟头。大象配合着他,但不多时就累了,不愿意搭理他。
男子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解释:“对不起各位,她怀孕了。”
围观者顿时引以为奇,都去看大象的肚子。
我也去,果然有些许凸出,只是相比庞大的象身,显得微不足道,最多吃撑了那样。
这时就听到后面有人哭,还扒拉我的肩膀。
我一回头,看到是之前欺负我的壮汉,竟比之前更壮大!
原来,不知道是谁使的法术,他胸部和屁股高高隆起,更胜女人百倍。而且除了胸臀,肚子也又大又坚挺,像怀孕八九月的妇人。
我看向谢枕流,他马上摆手:“不是我。”
男人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哭道:“亲娘我错了,求你和仙人求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