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叫肩吾,是个神,因为打赌输给了蔡风华,所以要一直当她坐骑到她成神。
我听得目瞪口呆,丁野鹤不发一言。
肩吾问我:“这么久不见都去哪了?”
我说:“我不是蔡风华,你看不出吗?”
他点头一笑说:“当然。”又道:“知道你不会飞,所以才来接你。眼看天就要黑了,这么冷的天,你瘸着脚,难道是准备后半夜让徒孙哆嗦着从被窝里爬出来给你开门吗?”
我没想到神这么嘴碎,嘲风可是一句话都没有。
肩吾反驳:“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神兽和神虽只有一字之差,却差得远了。就比如蔡风华和沈朝朝,虽然都用过这副仙体,都住在出云山供人膜拜,但实际能一样吗?”
我意识到这是位很爱给人上课的神,不敢再勾他话头,瘸着脚,坐到他背上。
不等我坐定,肩吾就抖擞着肩膀起身,吓得我双手乱抓,结果一手抓住他耳朵,一手抓了条尾巴——尾巴那边他没说什么,耳朵却老大不愿意,愤愤道:“不尊重了啊!”
我只好松开。
就觉脚下生风,肩吾驮着我腾空而起——
不是,他是驮着蔡风华,脚下几朵祥云,倏忽而去。
但我,却被落下了,和丁野鹤大眼瞪小眼。
也不是,是丁野鹤凶巴巴瞪我,我莫名其妙被他瞪。
“我又亵渎你师父仙体了?”看到他表情,我自觉提问。
他又瞪了我一会儿,直到肩吾驮着蔡风华不见踪影,天空中几只乌鸦嘎嘎飞过。远处的出云山道上,送年货的镇民倒是正结队而还,照旧黑压压一条长线,蠕动着,雀跃非常。
“我给你师父做点人情嘛。”
意识到被单独留下绝非好事,八成是他不忍伤师父的仙体却愿意教训我——他的手段我领教过,就不知这次是劈杀还是砍头。但不管哪样都绝对生不如死。我不是受虐狂,没这爱好,所以提前说点好话,万一有用呢?
他还是不说话,手一伸,一只乌鸦停掌心——不是不想飞,飞不走。
我和乌鸦同命相怜,既为它求情,又暗示丁野鹤该如何对待我:“仙人不可以杀生,尊师神游物外,风险未知,当徒弟的该为她积点德。何况她还是你爱人,更该上心……”
话未完就成了“嘎嘎”之声——我变成了乌鸦。
不,是丁野鹤把我灵魂送进乌鸦体内。
问题是,不像蔡风华提前腾出空房间给我,人乌鸦又没神游物外,见我一个陌生人闯入还不卯足了劲叨我。妈的,比哼哈二将还很!外头丁野鹤堵着,我又出不去,只好窝在乌鸦体内,跟等身高的大黑乌鸦斗智斗勇,一边拼命向丁阎王求助:“看在蔡风华的面子上……”
结果入耳只有嘎嘎之声。
妈的!谁他娘的说最毒妇人心,那是他们没领教过恶毒男人!但凡撞上一个丁野鹤这样的,就绝对说不出女人狠毒的话。真的,像丁野鹤这种极品,折磨人的手段那才真是层出不穷呢!
而且就算讨厌我,乌鸦何辜啊?有毛病他!
我被乌鸦揍得遍体鳞伤,实在打不过,索性躺平,反正是蔡风华离不了我,又不是我离不了她。
结果躺平也不行,丁野鹤在外面折乌鸦的脚。里头乌鸦死了娘一样拼命扑腾,毛掉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后脊一凉才发现不只乌鸦扑腾,我那脚踝也如被人折断一样,痛不欲生。
“第一步,让乌鸦老实听话。”外面,他冷冷道。
“老实你二奶奶个舅爷子!”里面,我狠狠骂。
骂完了知道别无办法,只得倒吸一口凉气,忍痛和乌鸦搏斗。我说乌鸦啊,好兄弟,咱俩是同命相连,别内斗,要斗就一致对外,瞅准机会挠死他个狗日的!
乌鸦听不懂我的话,但能领会我的心情,因为每当我强势,只是束缚和压制它,而不像它挣命般叨我和挠我。所以很快,它就老实了,乖乖夹在我胳肢窝里被我摸头。嗨,别说,萌起来还真跟哼哈二将有得一拼。我琢磨回头可以领家去,毕竟也算战友了……
脚上的痛消失了,外头传来丁野鹤冷冰冰的声音:“第二步,利用乌鸦的身体飞。”
“看出来没?”我跟乌鸦兄弟说,“这大爷驯兽呢!”
乌鸦嘎嘎两声,算作回答。
我明白,拍拍它的头继续安抚:“咱就飞一个给他瞧瞧,早了早回家,回家扎他小人。”
乌鸦兄弟又嘎嘎两声,表示同意。
于是我试着鼓动翅膀——“别作怪!”被丁野鹤无情喝止。
冤死了,人生头一次学飞,还是在乌鸦体内,挥个翅膀不是很正常吗?竟然被骂作怪!
唉,人弱被人欺啊。去他的,索性收回胳膊,盘腿坐下。
乌鸦兄弟善解人意,挪到我前面,挥翅而飞。
我坐上了乌鸦的背,像画里仙人乘鹤,风呼呼在我耳边飞,天旋地转!
上次天旋地转还是被翻江倒海坑,晕得亲妈都不认识——当然,我本来就不记得亲妈长啥样了,谁让她死太早。不过也许正是因为有过翻江倒海的经历,被特训过,这次倒没晕,反而极惬意自在!
虽然此前在蔡风华的身体里也飞过,但毕竟蔡风华是宗主,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叶闲云们时刻把仙人的威仪挂在嘴上,每次飞都被限制得缓缓的,人偶一样生怕底下人看不清我长啥样。
哪像现在?乌鸦兄弟管他娘的仙人威仪,那还不是怎么爽了怎么飞?
托乌鸦兄弟的福,我才得以领教飞原来是个这么爽的事。
以前只被大风吹得脸皮皴裂,头痛眼痛,现在才知还能乘风而飞!风像个毯子在下面托着我,不管怎么旋转、掉头、折腾,都不会掉下去。就连呼呼风声也变得无比可爱,像战场上猎猎作响的战旗,在我耳边呼喊助威,这可比被人膜拜磕头有成就感多了!
我想我爱上了乘风飞翔。
被丁野鹤拽回掌心时,我甚至有点依依不舍,恨他打断我连日来第一个真正快乐。
他只管将我拽出乌鸦体内,无情命令:“会飞了就不要再劳累她仙体,再有今天的事……”
“就再教我一样本事?”我过于兴奋,没注意他的威胁口吻,抢先道。
他阴险一笑,邪道:“就把你塞进苍蝇体内,逐屎而飞。”
我倒退一步,恶心欲呕:“蔡风华必杀你!”
“好得很。”他不知为何心情很好,旋身消失。
我正想说我怎么办,又不会上乌鸦的身,就见叶闲云率一众师弟妹飞来,怒气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