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兽和我面面相觑,说了句:“好像不怎么聪明嘛。”之后就不再理我,反而背着妹妹走进石头凿出的屋,叽里咕噜地说要怎么分配那些房间——听架势,要在这里安家不走了。
我忙追上去,问他什么意思。
年兽说:“神仙冢你不知道吗?像你这种假神仙进去,还可能有一线生机;正经神仙,恕我孤陋寡闻,可没见过一个有去有回的呢。”
他告诉我,神仙冢是万万年之前的玩意儿,比他还老。
那时候,修仙不像现在这么难,所以神仙遍地,天庭都盛不下。而且因为当神仙好处多又容易,所以凡人不好好当人,动物不好好当动物,鬼怪也不好好当鬼怪,全都一门心思修炼。
“要不神仙鬼怪故事都是以前的?”他语气像话家常,还充斥着不屑,“因为以前确实多嘛。”
正因为神仙太多,天庭拥挤不堪,凡间都不好好生活,老天爷就烦了,造了个神仙冢出来,优胜劣汰。也就是,本事不济、心术不正、还有年度考核不过关的,都给扔神仙冢回炉再造。
我问怎么回炉再造,重新轮回修炼吗。
年兽说:“哪啊,老天爷的回炉再造是让你回归阴阳二气,从天地之初开始再造!”
阴阳二气?
天地之初?
那不就是什么都没有吗?
“所以啊,”年兽耸耸肩,“不然怎么说灰飞烟灭,又怎么敢称神仙冢?”
我想起蔡风华仙体恒昌,立马提出:“你干妈身体好着呢,当真被神仙冢吞了?”
年兽再次耸耸肩:“不知道。”
我问他:“亲干妈的事都不上心?之前神仙冢不是在你肚子里,蔡风华进没进去你不知道?”
他无辜地挠头,指着妹妹说:“我才接手神仙冢几天啊,之前他在妹妹身上嘛。再说神仙冢那么厉害,用了你的身体还会给你留个清明脑袋,想什么呢?没看我妹都给折磨成啥样了?”
我看向年兽妹妹。
她也看着我,眼神蒙昧,还有点说不上来的瘆人。
我赶紧挪开视线,再问:“那后来呢?”
“后来?”年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后来神仙就大大减少,天庭不拥挤了,凡人也不敢瞎修炼了,老天爷一看目的达到,就让神仙冢回家休息去了呗。”
“那他怎么又出来?”
“我怎么知道?”
我试探着说:“是不是现在神仙又太多?像出云山,小小一个山头,上万人都要修仙。再加上其他地方咱们不知道的大小山头,老天爷肯定又觉得烦了,是不是?”
年兽撅嘴耸肩,不说话。
“话虽如此,”我说,“丁野鹤就这么死了还是挺可惜的。”
年兽可不觉得可惜:“他自己愿意的嘛。”
然后指着屋里石桌石凳,还有桌上瓶插花,满意道:“干妈真有品味!”
除了瓶插花,桌上还有宣纸和毛笔——纸裁好,笔也蘸好了墨,像是正在写文章。
我马上走过去,却见好几张纸上都只有“蔡风华”三个字,别的什么也没写出来。“这个丁野鹤,”我吐槽,“字倒挺好看,就是文采太差,连个文章都写不出。”
说话间,年兽挥毫蘸墨,竟然写成两句:“蔡风华是我干妈,丁野鹤是我瓜娃。”
其中,“蔡风华”仨字是丁野鹤的,还能看;其他都是年兽原创,乱七八糟像蜘蛛爬。
我顿时大笑:“这叫什么?”
年兽歪头看我:“村姑还识字?”
我不屑:“你能写鬼画符,还不许我识字?天赋异禀晓得吗?”
他一听就来了兴致,把笔让给我,要比赛。我于是也就着丁野鹤“蔡风华“仨字,写出:“蔡风华风华绝代,七徒弟面瓜又菜。”
年兽大笑,还拉着他妹妹一起嘲笑我。
老咪肚子里消化着装有丁野鹤的神仙冢,也跟着“咩咩”。
我只好解释:“丁野鹤小气吧啦,尤其遇上他师父,更死心眼子。你这样诋毁蔡风华,给他知道,保管又掐你脖子。要骂,就得像我这样,同时把他师父夸成花,他才不会打你。”
年兽不在乎:“反正他都死了,我不怕。”
我才意识到丁野鹤回不来,顿时懊恼:完了,关于蔡风华为何离开出云山,这问题要折磨我到明年了。另外,还要加上她是否葬身神仙冢,烦恼翻倍!
问年兽为何不急。他道:“找到这个世外桃源,大不了不走了,急啥?”
我明白了,这里没有鞭炮,也没有红纸对联,年兽待舒服了,不想走。
“那你妹妹怎么办?”
说话间,却见年兽妹妹骑在老咪身上,正左呼右啸——
一时间,我以为自己看花眼,揉揉眼睛再看,确实是年兽没脚的哑巴妹妹,和我家曾经颤颤巍巍、老态龙钟的老羊咪咪。问题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老咪这么欢快、威风过,连刚才被丁野鹤追杀都没这么能耐!
她俩这是……着魔了?
更诡异的是,呼啸完,年兽妹妹骑着老咪来到我们面前,向她哥哥一伸手。她哥熟练地把她抱下来,安置在旁边石凳上。老咪不理我,反倒跟过去舔她的手。年兽妹妹不慌不忙,和老咪亲切了一会儿,小手一翻覆,老咪竟像张纸似的给她叠起!
一折,两折,三折……
直到七折后,比小猪三羊、狗狗猪头都大的老咪,竟然被叠成手掌大一个纸偶,由年兽妹妹非常自然地塞进自己口袋,不见踪迹了。
我都傻了,老半天说不出话。
年兽倒是孝顺,上去问她妹:“你喜欢那只羊?”
年兽妹妹点头,转过来看我。
年兽也跟着回头看我,说:“老咪就送给我妹吧。”
我:“……”
我就知道他妹不是人!
“她到底是什么东西?”终于能出声,我指着他妹,惊恐问道。
“神仙冢选中的壳啊。”年兽见怪不怪,再次向我索要老咪。
我被他的坦然语气吓到,刚露出为难表情,他就把之前在出门处抢我的钱丢过来,不容置喙地说:“算我们买的,还不行吗?”
正对面,年兽妹妹双手做出折纸的动作,与此同时,还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