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明白:丁野鹤刚才那副花痴样子,是受了神仙冢控制——后者要秀拳头给我看,好逼我跟他定那个什么鬼契约,但实在……多此一举,毕竟我本来也没有说不的资本。
让我刮目相看的是丁野鹤。
就算花痴也是他内心一面,但即便被神仙冢控制放大,也没真的上来对石像……上下其手。可见,他人品还行,至少对蔡风华够尊重。
因此,我对他,或者说他的爱情略有改观。
改观归改观,机会难得,我再次进入石像,以蔡风华口吻问丁野鹤:“你说叶闲云为了出云派的脸面逼得我盾匿神游,那是什么意思?”
他还有些恍惚,真把我当成蔡风华,不解道:“师父……”
我抬手打断他发腻,继续逼问:“我做了什么有损出云派脸面的事?叶闲云又怎么逼我了?你一个被从出门逐出的逆徒,知道什么敢那样挑衅大师兄?”
他以为蔡风华骂他,顿时低头认错:“对不起师父……”
我赶紧说:“为师不是怪你,只是要你说出实情。你知道什么?告诉我。”
他这才抬头,眼神恍惚,脸颊微红,黏乎乎道:“师父,我……”
我听人家说酒后吐真言,又见他迷迷糊糊,功差一壶酒,遂道:“你想喝酒吗?”
他立马惶恐:“徒弟不敢。”
“为什么不敢?”我活动石像身体,走进石屋,好像刚才在哪看到过有酒。
丁野鹤赶紧起身跟上,主动从架子上搬下酒坛,奉到我面前:“徒弟给师父温酒。”
“不要温。”我说,“你这里温暖如春,又不冷,为什么要温?”
见他定定看我,忽然意识到这是蔡风华修炼之所,赶紧改口道:“我是说我这里。”
他好像没听出来,转身不知从哪捞出两个酒杯,也是石头刻的,灰头土脸,并不漂亮。随后他倒酒,酒倒不错,自高处泼洒进酒杯,冲撞出清亮酒泡儿。
我坐下看他捧杯,催他:“你先喝。”
他捧起酒杯一饮而下,面不改色,道:“愈发醇香了,师父放心饮用。”
其实我是想灌他酒,但听他这话,似乎以为我担心酒坏,拿他试酒。不过,别说蔡风华了,就连我一个凡人村姑也不会有这种小心眼,这丁野鹤,心思还是太重。
为了让他宽心,我只好学他一饮而下。
结果烈酒入喉,呛得超出想象,一阵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他起身给我拍背,说:“师父,慢点。”
我摆手让他坐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尴尬道:“师父酒量好像变差了。”
他笑道:“师父向来是不能喝而想喝。”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之后更顺杆爬道:“既如此,你多多喝,我少少喝,大过年的,都要尽兴。”
他盯着我,应道:“是,大过年的,徒弟陪师父尽兴。”
如此一坛酒喝了大半,我头又晕晕乎乎,但好在还有意识。
再看丁野鹤,眼皮半闭未闭,眼周一片大红,连耳朵也全部红透,像脂粉施过界,滑稽而好笑。
“丁丁啊,”我道,“酒喝得差不多了,该吐真言了吧。”
他迷迷糊糊回话,竟还恭恭敬敬:“是,师父问话,徒弟从不敢欺瞒。”
“好,这就好。”我拍着他肩膀,欣慰道:“那你说,叶闲云他到底是怎么逼我的?”
他看了眼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醉眼朦胧说:“徒弟情急之下妄加猜测,中伤了大师兄,是我不对。”
我摇头:“你没有不对,你是委屈。”
说话间酒劲上头,伸手戳上他心口,一字一句道:“你心里委屈,对吗?”
他眼圈一红,默然不作声。
我代他道:“你喜欢师父,师父……兴许也喜欢你,可是叶闲云不让你们在一起,因为你们是师徒,在一起会有损出云派的名声。所以他逼师父撵你出师门,又逼师父盾匿神游。师父和你都走了,他才能独掌出云派大权,按他的心意任意描摹出云派,是不是?”
丁野鹤要开口,被我摁住。
这番话是我梳理疑问时得到的一个大胆猜测,很符合各种书里看到的反派夺权套路。只是,原本是要套丁野鹤的话,但酒喝多了,嘴把不住门,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
说出就算了,还摁着丁野鹤不让他开口,非要坚持说完。
“叶闲云他,”我挥舞着手臂,斩钉截铁道,“想要篡位夺权,是不是?”
“师父,您喝多了。”他反过来劝我。
奈何我给自己说得热血澎湃,根本听不进劝,反而拍着他头道:“别怕,小鹤儿,你受了委屈师父知道。其实两个人相爱就是相爱,哪有什么对错?你要说凡人师徒差个辈分,那是因为凡人寿命短,辈分一差,年纪就在那摆着,死不死都难看。但你们是仙人呐,几百岁、几千岁还是几万岁,有什么区别?不都一样年轻漂亮?都长生不老了还在乎什么辈分,这不扯淡吗?所以小鹤儿你别怕,喜欢师父就大胆去追,像叶闲云那种卫道士,我给你解决!”
他笑了,问我:“你要怎么解决大师兄?”
我大手一挥:“不知道!”
随即扑通一下,头砸上石桌,睡着了。
醒的时候是因为嘴里咕噜咕噜冒泡,耳朵眼里也是,像鱼一样。然后一个激灵跳起,发现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当然不是石像,只是我的魂魄,鱼一样漂在水上吐泡泡。
丁野鹤抱臂站在岸上看我,身后是恢复原位的蔡风华石像。
“醒了?”他戏谑着说。
我一个骨碌从水里起来,爬上岸,魂魄湿淋淋的。
“你还没有口吐真言。”我劈头道。
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计较的东西不在点子上:他这个样子,分明早就清醒,哪还有半点被神仙冢控制的花痴样?
“你早就醒了。”我只好无奈补充。
他懒得回答,肯定是觉得我蠢,反说:“你故事编得挺好,又会凑巧,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笨村姑呢。”
我听出他是讽刺,只好回敬:“你这么狡猾,也看不出还有痴汉一面呀。”
他脸颊滚动,这才严肃,丢了条毛巾过来,说:“起来!”
我还昏着头,正要问起来什么,就见毛巾没有缠在我身上,反而吞了我进去。我湿哒哒被吸进毛巾,随毛巾啪唧掉在地上,半点挣扎不动。唉,又不知要怎么折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