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过去,但不知怎么就坐到了叶闲云身边,还被他夹了一尖碗菜,什么鸡里蹦、狮子头的,还给我倒酒——酒我没兴趣,但那么多菜我不能不吃,不吃对不起自己凡人村姑的胃!
叶闲云说:“你遇到了神仙冢?”
我直接把翻江倒海亮给他看,自己继续吃个不停,头都不抬。
叶闲云盯着翻江倒海看。我也不知道他看出什么没,反正在我眼里就跟浑水似的。可是他很有耐心。后来我手累了,索性摘下来丢给他专心看,自己专心吃菜。
我这个人挺土的,但凡吃菜就得配饭,所以没多会儿就撑得不行。可是停不下。期间不经意撇头,才发现翻江倒海已被叶闲云拿到手上——
那珠子当真诡异,但凡沾我就是浑水一样,到了他手里,清亮得跟春天早上的露珠似的。仔细看,里面还有朝阳和清风,天蓝得让人想打喷嚏。
我眼睛迷迷糊糊的,犯困。
透过迷迷糊糊的眼睛,又看到大殿里流光溢彩和觥筹交错,也全进入珠子里,在里头笙歌曼舞,张灯结彩,很热闹,还有酒杯被举来让去,大家都很开心。
叶闲云似乎不信,问我:“神仙冢当真在里面?”
我点头——头沉得几乎抬不起来。
“你想要吗?”我说,声音迷糊得我自己听了都更犯困。
但脑子却很清醒。
我想:不就是个神仙冢吗?口口声声等我成仙就要收了我的家伙,给我都不想要,他竟当成宝。既然他当成宝贝,我又恨不得摆脱,正好给他,反正翻江倒海一开始就是他给我的。
“哦对了,”想到翻江倒海是他给我,便跟着想起被丁野鹤砍头时看到的眼珠子,遂主动提醒他道:“里头的眼珠子没有了,说是你的眼线,你还找得回来吗?”
他托着珠子,对我淡淡一笑,道:“无妨。”
我点头:“随便你。”
又说:“正好还给你。”
他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没太大表现,只是向我确认:“还给我?你不要了?”
“不要了。”我说,“它老想杀我。”
叶闲云点点头,把珠子收起来,又问我:“你见到老二了?”
我想到丁野鹤,顿觉血气翻涌,要不是他非进神仙冢找蔡风华,我怎么会被威胁?
叶闲云对这点更为震惊:“丁野鹤进神仙冢找师父?他们都……”
“没死。”我打断他,开始不耐烦,明明我都这么困了,他还在我耳朵边嗡嗡个不停,实在讨厌。“都没死,”我嚷说,“只有我会死,你们都寿与天齐。”
然后头一歪,趴桌上睡了。
连酒从翻到的酒杯里流出,滴答到腿上也顾不得。
可是一转瞬,我又坐在主桌下首,精神得不得了,正和小七斗酒。
满大殿的人都在吃吃喝喝,只有叶闲云对着灯,正在看翻江倒海。翻江倒海清澈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映出后面叶闲云的脸,一本正经,还有点苦恼。
我很恍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七说:“大师兄对你用了真言咒。”
见我还不解,他又说:“刚才发生的都是真的,你没做梦。”
我问他:“为什么要对我用真言咒?杀猪之前还要让猪口吐真言吗?”
他忙用酒堵我的嘴,说:“呸呸呸!大过年的别老杀猪杀猪的。你既不是猪,也没有人要杀你,安心喝酒吃菜不行?还是说,你舍不得那颗珠子?不行我再……”
我推开他的手,吐出他灌我的酒,郁闷道:“我既没有舍不得那颗珠子,也不是对杀猪有特殊爱好,实在是因为……明明这些事都是你们整出来的,却把我当破鼓糊弄,什么都不跟我说明白,弄得我满脑子浆糊,既不知道你们为何如此,也不知道你们将要如何……就一整个莫名其妙,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
明明我烦得不行,他却笑了,说:“你想修仙我们就给你铺最平的路,你还不愿意?”
我生气了:“想修仙还不是因为被你们骗杀!”
这句声音大了点,周围立马一堆人看。
小七举着酒杯赔笑一圈,压低声音对我道:“师父面临成神大劫,不成神便灰飞烟灭。出云山是她一手所创,同气连枝,因此也在生死关头。这你能明白吗?”
我见他终于肯认真说话,赶紧点头。
他又道:“不,你不明白,倘若师父渡劫失败,元神俱灭,出云山不止倒退千八百年、名声大损,而极有可能……”
他看看满大殿觥筹交错,还引我去看。
我看了,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说:“出云山是师父的道场,师父灭了,出云山自然也会被天雷夷为平地,那么在座这么些人,你想想会是什么下场?”
我醒悟:“都被压死?”
他一笑,纠正我道:“是灰飞烟灭。”
我大愣:所以他们所谓渡劫失败会灰飞烟灭,不是指蔡风华一人,而是出云山上万人?
“还不止。”小七道,“会连累方圆万里仙气俱灭,再无人能通过修仙聚天地灵气。”
“这么严重?”我大骇。
他一本正经解释:“修仙是逆天而为,不成理应遭反噬。”
我赶紧说:“那就不要修仙,其实凡人的日子也挺好……”
“大旱六十年,大水六十年,大风六十年,大火六十年,大寒六十年……”他不停往下念。
我越听越害怕,渐渐脊背发寒,汗毛倒竖,终于忍不住道:“你瞎说的吧?”
他一怔,立马道:“怪不得大师兄不让告诉你,你根本就听不懂。”
我赶紧说:“不是不是,我听懂了。总之就是不能让蔡风华渡劫失败,否则人神都要遭殃,灭顶之灾,世界末日,对吗?”
他这才点头,又摸我的头道:“行啊朝朝,不算太笨。”
“所以呢?”我甩开他摸小狗似的手,又问:“这一切跟抓我来、骗杀我有什么关系?”
他一句话回到最初:“你是师父选中的人啊。”
我实在受够这句,反问:“何以见得?明明是巧合!”
他却说:“你不是带来了神仙冢吗?”
我一愣,这竟是……我被蔡风华选中的证据?
“那她选我干什么?”我是个村姑啊,什么都不会。
“拯救世界啊。”小七谢枕流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只觉头上一道惊雷,轰隆隆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