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魏边境。

    随着冬日渐深，大秦辽东地区的气温越发寒冷起来。

    从高处放眼看去，整个世界全是一片素白，山陵中偶尔有极少露出厚雪的枯树，除此之外根本无法辨别东南西北。

    一座略高的丘陵上，整整五十名身披白布的士卒卧在雪地之中。

    徐远动作隐蔽的抬起头颅极目远望，丘陵下那条崎岖狭窄的山道尽在眼前。

    卧在他身边的正是那日带他进山剿匪的副标长王朝。

    不过看两人白布下盔甲上的军职标识，显然都已经得到了擢升。

    王朝为正标长，徐远为副标长。

    徐远瞄了一眼身旁的魁梧汉子，尽管彼此已经什么熟稔，他依旧不住感叹到底是什么家族才会养出这样的子弟。

    徐远这位标长头儿王朝经历颇具传奇色彩，虽然他从未承认过，但军中大都知道他出身于大秦某个极为显赫的门阀世家。

    年少时也是个牵马遛鸟，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

    后来某日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悄悄瞒着家族投奔了大秦边军。

    虽然以其家族的势力，将他从军中抓回去也是轻而易举。

    但是这名幡然悔悟的浪荡子，说出了一句至今仍流传于大秦太安城一流门阀子弟圈子里的名言。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北魏十五州。”

    此言一出，王朝所在的家族大为震动，最后其族长拍板，仍由他进入边军闯荡。

    而且下令不准任何人给予其特殊照顾。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王朝蜕变成一位老成持重的魁梧汉子。

    披轻甲，马术精湛，拉弓三石膂力超群不说，还可双手挽弓射杀。

    只不过唯一的毛病就是再沉稳的性子，见着了北魏人就两眼发红。

    也因此犯了许多军纪，数次被贬官降衔，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是名游骑标长。

    四周雪地静静无声，一直静卧不动的王朝忽然说话：

    “老徐，你确定那股越境的北魏黑狐栏子会从这里经过吗？”

    徐远神情肃穆，十分确定说道：

    “这群栏子在咱们境内流窜了半个月，附近的村庄都被他们祸害遍了，他们再不撤走就只能饿死在这雪地里。”

    徐远指了指丘陵下的那条小道，说道：

    “他们要想撤回北魏，除了这条路，别无去处！”

    王朝舔了舔冻得发青的嘴唇，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

    “那就好，告诉后面的兔崽子们，给我老子卧住了。谁敢乱动被发现，老子第一个宰了他！”

    标长的命令往后传递。

    两人身后的游弩手们个个都是脸色通红，不知是被寒冷的天气冻得，还是因为热血奔涌，竭力压制着身体的战栗。

    等会，他们就要给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北魏黑狐栏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

    距离徐远等人数里。

    一队同样做了伪装了白衣骑兵行走在雪地之中。

    为首一名黑须碧眼的鲜卑汉子坐在一匹健马上，正领着众人而行。

    这群胆大包天的北魏黑狐栏子人人脸上都有些倦意，但是更多的是兴奋和喜悦。

    一方面是此地距离秦魏边境已经不远，只要再坚持半日，那他们就能摆脱身后的追兵，逃出生天。

    另一方面则是他们马鞍两侧挂着的密密麻麻的头颅。

    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大秦边境士卒，甚至还有不少伍长、什长。

    按照如今北魏军内对于战功的计算，一颗普通士卒的头颅都可以换取一头肥壮耕牛。

    更别说有军职的头颅的价值。

    只要他们能够扛过这最后半日，那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一名年龄不大的北魏游弩手羡慕的看了一眼队伍最前方那匹健马上挂满的血腥头颅，馋的直流口水。

    那其中可是有空正儿八经的校尉头颅，用价值千金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贺头儿，您这次回去应该也能升个校尉当当了吧？”

    那年轻游弩手神情雀跃看着自家标长，拍了个恰到好处的马屁。

    周围众人都是赞同的点着头。

    确实以他们这半月来的战绩，回去之后不说连升三级，但是人人擢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还要算上各级军官的剥削分润。

    由此可见他们这次在大秦境内立下的战功有多么彪炳。

    行在队伍最前方的贺连山非常享受麾下士卒那崇敬羡慕的眼神。

    听到那年轻游弩手的恭维，他也不禁飘飘然起来。

    心中开始幻想着回去之后如果运作得当，那配上一柄边军校尉的战刀也是极有可能的。

    一下到这儿，贺连山今日的话格外多了一些，往日那种高傲神态也是少了不少。

    “放心，老子保证，咱们这一标的弟兄都能升官发财。”

    “标长威武！”一众黑狐栏子笑容灿烂。

    那年轻游弩手低头看了看自己马鞍上孤零零的一颗头颅，眼睛一转，媚笑道：

    “贺头儿，这些大秦崽子咬在咱们屁股后面半个月了。反正现在咱们离边境线也不远了，要不回头再干他一票？”

    “他们肯定想不到咱们还敢回头，以有心算无心，咱们肯定能赢！”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道：

    “对啊，这一手回马枪他们肯定没防备。就算人多，咱们也来得及撤退。”

    贺连山手中一紧勒停战马，扭头打量着那名年轻游弩手，半晌笑道：

    “怎么？觉得自己头颅没割够，舍不得回去？”

    年轻游弩手嘿嘿一笑，也不掩饰，说道：

    “大人英明，好不容易有个赚钱的机会，这银子谁还嫌多呢。”

    贺兰山沉吟片刻，年轻游弩手看他的神情，也知道自家头儿也是颇为意动，立马添油加醋说道：

    “这群锦州废物，马慢人软，轻轻一碰便哭爹喊娘的逃跑，这银子可别太好赚。”

    年轻游弩手迟疑了一下，露出扭捏的神情说道：

    “而且我年龄也不小了，也想多攒点银子让我娘在家乡那边给我说个女子....”

    “兔崽子，我就知道你憋着坏水！”贺连山笑骂一句。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群黑狐栏子兴致勃勃讨论着调转马头再捞一笔之时。

    忽听“嗖！”的一声，一支劲箭自暗处而来，正中那名年轻游弩手的胸口，立时将他射翻马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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