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轰！！
又是一声巨响，石头猛然咋下，坍圮了一块城墙，在顷刻间让城上的守备力量再一次感到了动摇。
此刻，他们已经实在是心力交瘁了。
不当人啊……
每天进攻，反复喊杀，就是没有一次是真的冲锋，可是每一次喊，都像是真的要决一死战了一样。
而这投石车，威力甚大。
比起之前用吊环负重的，看起来要扎实很多。
城内，百姓们也是遍地瘫坐，无处可去。
房屋之内，街道上，破旧的老房子里，很多地方都挤满了人，彼此紧贴着，以为取暖。
冬日到了，饥寒交迫，于是有些吃不上饭的就感染了疫病，不久之后，直接演变成了一场规模不大的疫病动荡。
不过，袁术处理的方式也很有趣。
他以民众之病会累及皇宫为由，将所有的百姓全部推去了外城，所以现在外城各地变得人山人海，到处是人堆。
而他在皇宫之中，则是保持清净，还可以莺歌燕舞，奏乐起诗。
每日都沉醉于后宫佳丽，纸醉金迷之中。
一时间，竟然不管子民死活。
一旦发现了冬寒风病开始出现，士兵们会立刻将之拖去杀了焚烧，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
这就导致了外城现在宛若人间炼狱，百姓苦不堪言，而军士们越发的如狼似虎，泯灭人性。
而且在这样的状况下，粮食……就发得越来越少了，饥饿来袭，人的本能在一点点接近底线……
甚至快要超过底线。
城内百姓听了那重物砸下城墙的声音，也都茫然抬头去看。
“又来了。”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几个人坐在废墟堆里，此处称不上是房屋，只是坍圮的一处建筑。
不由得感叹担忧。
“城外攻城的诸侯，日夜轮番喊杀，迟早会攻破城池的，如果他们不抵挡就好了。”
“我听说，攻打寿春的曹公，是个仁德之人，当初他攻徐州之后，对百姓秋毫无犯，没有劫掠，说不定是和好人。”
“得了吧，天底下哪有好官，都是换着法的搜刮罢了。”
“唉，咱们这个仲家天子……”
“他 只知道将自己关在深宫之中，让将士们替他在前线卖命，结果自己躲起来享受……”
“太冷了，眼看这么冷下去，就要全冻死了，我们想办法跑吧……”
“怎么跑？家业在这里，跑出去还能去何处？”
百姓们互相交谈着，在外就是军士看守，每个区域都有拿着枪戟的军士，将他们当做牛羊来看管着。
每日可活动的区域不足十里。
如此下去，人就要崩溃了。
“唉，只希望，早一点城破。”
“呵呵呵……我也希望如此啊，若是早点城破，一切就都好了。”
“赶紧城破吧，把这可笑的仲家天子斩杀了……”
……
寿春之内，死气沉沉。
但实际上，曹营之内，也在多此徒耗了许多精力，士气之后，慢慢的产生了变化。
除了许臻的大雪龙骑每天依旧会笃行不辍的执行喊杀进攻的命令之外。
其余的兵马似乎都已经开始阳奉阴违起来。
怨言也在不断滋生。
而这个时候，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就不得不以看热闹的方式看待了。
“诶呀，那小子说年关来时，定破寿春，结果就想了这么个办法，攻又不攻，撤又不撤，简直是愚蠢至极，俺已经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了，此人我早说了是庸才！”
营帐内，张飞在炭火前坐着，双手放在火上贴近了烤。
他刚从营外归来，吼了一个时辰左右，自然还是那个命令，只喊杀，不冲进城下范围之内。
于是现在也是愤愤不平，脸上满是怒容。
若非是大哥耳提面命的让他不得不违抗许臻的军令，他此刻早就罢工了。
“是啊，”关羽扬起下巴，将长长的胡须捋起，放在了左手手臂上，一边微微眯眼，傲然道：“我们徒耗钱粮，看似围城而不攻，不如早些撤军，来年再攻。”
刘备沉着脸，盯着炭火的火焰，端坐在蒲团上一眼不发。
他洗不动。
一个多月了，每天昼夜如此，再有涵养的人，耐心也该耗尽了。
更何况，自古以来，哪有这么打仗的， 只喊杀，以攻城车，投石车不断摧毁城墙。
可是那城墙基本上每晚都会有人去修补。
是以事倍，而功半，何时能砸出一个口子？
如此看来，许臻是真的无法破城，却以此来坚定三军之心，而后再回许昌时，只说是计策失败。
这样，曹操威信不会受损，三军将士不会牺牲过多。
而许臻则为曹操扛下了此战之罪。
好谋断。
只是……
想到这的刘备更加不是滋味，感觉揪心。
你竟然为了他……唉……
“反正俺不管！军中粮食还有七日，七日一过就去讨粮，要是没有粮食……俺就揍那小子！”
“胡闹。”
刘备白了张飞一眼。
虐军师一时爽，追军师追断肠，这道理还不明白，我现在已经快想得肝肠寸断了都。
“再等等吧……我总觉得，伯文没那么简单。”
刘备淡然的说道，语气颇为低沉轻柔。
……
此事，曹操营帐之内。
程昱正在书写着什么，而曹操则是披了一件大氅子，撑住了自己的下巴打盹。
夏侯，曹洪，李典，徐晃四位将军先后进了营帐，程昱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四位将军脚步一顿，不敢发出太大响动。
这时候，却忽而听见了曹操的声音，“说吧，什么事。”
“是不是，又想说，攻又不攻，徒耗精力的事情？”
“是啊孟德，军中粮食不多了。”
夏侯惇露出了一副苦涩的表情，他是不会去怪许臻的。
毕竟，当初许臻可是几乎救了他一条命，还令他得以大展神威，将所谓飞将吕布打得抱头鼠窜。
可是粮食在不断的消耗，兵士们着急，将军也着急。
“剑印，都在伯文手上，连我，他也可以驱驰，你们无须再进言。”
曹操半睁开眼，霸气外露，眼中有笃定的光芒盯着夏侯惇。
“听着，钱粮耗尽我们就撤。”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绷住这根弦。”
“这，”夏侯惇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一看曹操的表情，他只有硬生生将所有的话都憋回去。
“喏，”四个将军，抱了抱拳，从军帐内出来。
这冰天雪地的，一股寒意袭来，四人都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憋得难受！
如此等待，还不如直接开战呢！杀个昏天黑地都比现在这样憋着好！
“再绷几日，咱们还有一月军粮，军粮若是快耗尽，就撤军。”
夏侯惇笃定的道。
其余三位将军也没什么好说的。
夏侯惇信曹操。
曹操信许臻。
如此而已。
而且他们带兵都严，不会有哗变，至少现在兵士已经还归心于将。
情势不算危急。
……
军帐之内，曹操轻声发笑。
“主公，呃……笑什么？”
程昱放下笔，狐疑的问道。
“此两军交战，比拼的就是耐心。”
“特别是，寿春这等大城，谁先没有耐心，谁就会败。”
“我已经看懂伯文的计策了……此战，或许有五成机会。”
程昱一愣，忙好奇道：“是，什么策略……”
“不断消耗敌之耐心，让城上守军草木皆兵，而后等待粮草尽，便可背水一战，此战，会比此前每一次冲锋都容易。”
“用心，无非是此而已，攻敌之耐性，或许可行。”
曹操叹了口气。
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虽然许臻此法，依然属于笨法子。
却也是目前，最为有效之策。
“原来如此……”
程昱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其实他也猜到是如此，只是混习惯了，下意识的以此崇拜姿态来夸赞曹操。
不过，话音刚落，一个军士忽然噔噔噔跑进帐内来，脸色大变。
“主公，不好了！军师，军师收了三万石粮食，要用投石车洒进城池去！”
“什么！？”
曹操猛然站起身来，脸上满是震惊之色，“他要干什么！！！！立刻拉住他！”
“主公……剑印在他手上…连您，也能驱驰……”
程昱提醒了一句，让曹操一下子茫然瘫坐在蒲团上，而后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程昱心虚的看了曹操一眼，想到他才刚刚说看懂了许臻的计策……
这，这立刻就……
损啊。
“他怎么能干这种事？难道，伯文先行崩溃了不成？”
曹操疑惑不解的问道。
程昱茫然摇头，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
“走，去看看……”
曹操站起身来，脸色极其难看。
他刚到营地的时候，大军出去，投石车，弩箭飞射，投掷器远扔。
将一袋袋米，草料，全都送到了城内，而且是自三个方向一起进去。
徐晃，李典，曹洪三位将军都已经围了上去。
“为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这是我军中钱粮！”
“为什么啊！”
“你在搞什么！”
“伯文！你小子到底在搞什么！”
许臻摊开手无奈的笑着，“就，就东搞一下，西搞一下这样嘛……”
“伯文！”曹操大喝一声，快步走过去！一脸的震惊，看着远处洒落下来的米粒，稻草。
好似天上下了一场金银相间的雨。
“你小子在搞什么！”
曹操也急了，顿时大喊。
与此同时，刘备自北营快马赶来，三兄弟都是一脸懵逼。
“司空！这是为何！米粒粮食，马匹草料，为何全部撒向寿春之内！这不是资敌吗！！！”
“以我之军粮，洒敌军之营！！前所未见！”
“曹公啊，想撤军也不是这么个撤法吧！”
张飞顿时阴阳怪气起来。
这时候，许臻扫视了众人，道：“我们营中，还有退军之粮，足够退出扬州境地，回到徐州，兖州，诸位无需担心。”
“那……”
曹操一脸的麻爪，脸上满是沉怒，这太可怕了，军粮全都没了，无异于是背水一战。
若是失败了，此城之高大，如何上得去。
若是撤军，敌人追杀出来，又将会是何等艰难，只怕是大军将会有半数都无法回到兖州。
是我错了吗？！
曹操内心在疯狂的打问号。
甚至，他想在许臻的头顶打几个问号。
不过，许臻扫视了城墙，任由身旁的将士如何问责，他都是一言不发。
只等待赵子龙领兵归来。
“将军！”
赵云在白马之上抱拳，“我带兵绕行一圈，未受到弓箭阻击。”
“好，”许臻点点头。
回头对曹操道：“现在，我已有三成把握。”
曹操眉头一皱，面上却还是略带笑意。
心底里则是已然疑惑。
哪儿来的三成？
“三成？！”
刘备狐疑的问道。
“哪儿来的三成……”
一夜过去。
城外散落的米粒也被搜刮赶紧，而后城上的兵马开始逐渐减少，城门上的军士们，明显气色也好了许多。
而站在高处，从瞭望塔内望向城内，许臻，曹操等人都亲眼可见，外城之中十几辆马车在疯狂收粮。
“哎呀，这白花花的粮食，十几辆马车就可收归仓中！我们当真是亏大了！”
程昱心疼得叫喊出声。
其余的将军们都说不出话来。
张飞怒极反笑，“你这厮，比以前更加离谱！以前便是这也算不准，那也算不准，还想指挥我等！”
“现在倒好，直接养肥了敌军，哦，你是想……把他们撑死，然后拿下寿春是吧？好计策。”
“这么看来，我张飞也可登个谋士天榜了，至少是个倒数第二嘛。”
“将军！”
远处，赵子龙归营来，远远在瞭望台下抱拳，“城内死气沉沉，没有动静！”
没动静。
如何是好……
所有将军都不断叹气，士气似乎更低落了些。
许臻双手撑在瞭望台的扶栏上，对曹操做了一个“六”的手势。
“六成。”
“呸，吹牛！”
张飞白了他一眼。
刘备则是深深狐疑。
此刻，只有曹操，似乎心中一定，脸色不知不觉变得轻松起来。
他这次，好像真的明白许臻要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