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翌日傍晚。
曹营大摆宴席。
自那刘琦调至青州去了，荆州全数在曹操手心。
而荆州七姓的豪族们，也知道大势已去，彻底降了曹。
前段时间召集了船匠之后，今日更是让地主们纷纷拿出家中的酒粮。
曹公要在大战之前犒赏三军，鼓舞士气。
纵然心中不甘，但是也没得办法。
谁叫自己寄人篱下么？
如果不同意，那群锦衣卫说不定明日就上门抄家了。
相比较家族的覆灭，钱粮反倒不算什么了。
一天之内，就有无数酒水粮食送往前线，沿着荆襄这条快道，俱是快马加鞭。
生怕错过了时辰引来丞相的怒火。
看着堆积如山的粮食，琳琅满目的各色食材，曹操脸上的得意之色愈盛。
“荆州，还真是个好地方啊！”
他不得不感慨，刘表这些年在这治理的不错。
随便发了个通告，这些豪族就送来了如此物资。
其实，酒宴是一当年，更重要的是拿捏荆州的豪族！
取了他们的物资，自然就没法继续壮大。
如果不从，直接灭杀过去。
到时候再让荀彧挑点人过来治理，治理荆州哪里需要什么当地的豪族？
不过帮人既然这么懂事，也可徐徐图之。
荆州算是彻底拿在了手里，只等南面的江东。
天下十三州，已经得到大半！
曹操如何能不得意？
剩下的几州之地，定然轻易取之！
曹操的目光看过了大江，看过了南方，已经看到了那个最高的位置！
看到了天子一统以后，与伯文对酒当歌！
“开酒宴！”
心中豪气大生，曹操手一挥，酒宴开始。
酒宴就摆在了江边大营。
与周瑜的营寨隔江对望，有一争长短之意。
程昱，徐庶等一帮文臣案牍，依次摆放在左。
曹仁，于禁等一帮武将在右。
皆是盛装出席。
可以说，除了镇守大后方的许臻，荀彧等人，只要跟着曹操南征的文武，都有自己的位置。
而那中间的席位，自然属于当朝丞相，曹操。
他今天为了鼓舞士气，也是好生准备了一番。
穿了一身金甲，披的是紫边红袍，虎踞在主位之上，真是霸气侧漏！
“今日大宴，是为庆祝大汉收复荆州之地，也为南征的将士壮行！”
曹操举杯大喝，请全军共饮一杯。
显然，酒还没喝，曹老板已经醉了。
越是人多的地方，他那21浪漫英雄主义酒就发作的越厉害。
今日面对几十万雄兵，怎么能不浪一下？
程昱自然也是明白，只是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丞相，如今周瑜就在对岸，如果全军饮酒待他突然打不来，岂非束手就擒了？”
曹操现在正兴头上，哪里听的进去。
好在兴致很好，并未怪罪。
“诶！我看那周瑜小儿已经吓破了胆，要找粮草还来不及，哪里敢打过来，仲德多虑了！”
“而且子义不是已经过江？用不着多久，孙权小儿的首级都能拿来祭酒！”
说着，举杯全军共饮。
程昱感觉自己的眼皮跳了跳。
你不说还好，怎么一说就感觉要出事呢？
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酒宴面向了全军，就算在战船上值守的士兵，也是人人有份。
果真是浪的不行。
半晌之后，酒足饭饱。
在曹操气势的感染下，不少人已经有了些酒气。
就连曹操自己也不例外。
程昱只能连连摇头。
伯文不在，荀令君也不在，果真是没人劝的了！
酒宴过半。
突然来了一队人马，抬着大鼓，编钟，古琴等一堆奏乐之器。
更有全身戎装的舞女来到酒宴之中，排列成整齐阵型。
随着音律跳动，这些舞女时而欢动，时而静缓。
动静之中，有做好了阴柔和阳刚的变化，真是好不风流。
江面冷风吹来，却吹不散众将士的热情！
曹操看着眼前的歌舞升平，心中大为感慨。
这不就是太平盛世之景？
等到天下一统之后，愿天下所有地方，都如同此处一般。
远远看着周瑜的营寨，曹操心中的豪气就要喷薄而出。
“此时此刻，上有皓月当空，下有波涛荡漾！”
“此情此景，感慨系之，我当作歌，尔等喝之！”
曹操已经喝得有些踉跄，脸上却全是豪气。
只见他一把耍了酒杯，就拿起长槊开始舞动。
横槊赋诗！
音律一变，萧瑟之中带着几分壮志，刚好配上了诗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吐哺，天下归心。
随着长槊的舞动，挥散的是曹操满身的豪气！
那根长槊，在他手里竟是虎虎生风。
一帮武将看了，都是暗暗咂舌。
要知道槊不同于枪，杆身十分粗壮，重量也不是枪能比拟。
曹操此时已经不年轻，在心中豪气的催动下，竟然舞得韵味十足！
什么是霸气！
这一刻，武将仿佛看到了当年跟随曹公征战的日子。
时间一晃而过，昔日的兖州牧如今已是大汉丞相。
不变的，是那一腔未冷的热血!
是统一天下的雄心！
文臣同样是眼角闪动，有些泪目。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说的不正是曹公自己么？
我们这帮士子，见到曹公之后，方才有枝可依！
待到天下一统，那天下的士子也都会如此！
一时间，曹操的霸气感染了众人，皆是感慨不已。
而曹操自己，反倒有些劳累。
这提醒着他，自己已经不再年轻。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不想等这许久再灭东吴！
“此诗如何？”
曹操开怀大笑。
“好！”
众将士齐声呼道。
“好！”
曹操也轻轻笑了笑。
“这二十年来，我平黄巾，定河北，赶吕布，杀袁术了，平乌桓，得荆州，天下九州，得其六！”
“天下英雄，可有谁胜我一筹？”
“没有！”
一众将士再次齐声高呼。
“那江东弹丸之地，孙策小儿继承其父之业，周瑜小儿从未跨过大江，他们可能胜我？”
曹操大笑，再问。
“不能！”
曹营将士眼神炙热地看着曹操。
心中热血被唤起，士气大涨！
“好！好！这杯酒，祝此番南征，旗开得胜！”
说完，曹操再次一饮而尽。
诸军将士共饮一杯，皆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大江。
盯着大江后的江东！
上下一心。
酒宴，一直持续到半夜时分。
荀攸有些担心曹操年纪大了，怕是会吃不消，连忙过来劝几句。
哪知道，曹操已经喝上头。
“慌什么，那周瑜小儿我早晚擒之！”
说着挥了挥手，示意道。
“接着奏乐！”
“接着舞！”
......
就在曹营一片欢庆之时。
蒋干已经到了东吴的营帐。
这只哈士奇，再次入了东吴的狼群。
然而相比上次的礼遇，这次蒋干就比较悲催了。
人是早上过来的，晚上还没见到周瑜。
“诶？公瑾为何还不出来迎接故友啊？”
感受到东吴的冷落，一身傲骨的蒋干再也受不了。
本来就错过了曹营的酒宴，结果在东吴也没吃上饭，白白饿了一天。
等到晚上，大江对面火光招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蒋干已经饿得不行了。
麻蛋！
想过一万种失败后被周瑜弄死的法子，还没想过会活活饿死在这里！
周瑜也生动的给蒋干上了一课，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又是半晌之后，才终于有一兵士出来。
“蒋先生，大都督听了蒋先生又来江东，十分气恼，现在正茶饭不思呢！”
传令兵十分冷淡地答道。
蒋干顿时就不乐意了。
诶？
你茶饭不思，可以给我吃啊！
那名兵士见到蒋干就要发作，突然又向前轻声说道：“大都督最近脾气不太好，可要小心哪！”
说完，直接就走了。
留下蒋干一人在风中凌乱。
蒋干现在有点郁闷，他当然知道周瑜生气的是因为自己盗术一事。
只是这事情分明是自己吃了亏。
周瑜你生什么气？
不过，自己吃的是暗亏。
从明面上来说，反倒是自己偷了东西，丢了礼节。
本来想要破口大骂的蒋干，张了张嘴，还是算了。
说起来还是自己理亏。
但是，郁闷啊！
正当此时，有两人正从周瑜账内走了出来。
看到蒋干的时候显然也是一愣。
其中一人斜视半晌，然后悄悄对另一人说道：“这姓将的又来了，可得小心一点。”
说完，就像是避开瘟神一般，急匆匆走了。
话虽是悄悄话，但是声音一点都不小，全数传进了蒋干的耳朵。
我......
这一巴掌打得不可谓不狠。
蒋干心中郁闷至极，却是百口难辩。
就这样，他在账外等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周瑜才像是要舒展身体一般走出营帐。
“你怎么来了？”
周瑜大为吃惊，好像刚才才知道蒋干来了一样。
“哼！”
蒋干微抬着下巴，高傲依旧。
经过一晚上的等待，加上饿了一天一夜，心里有气。
不过余光看到周瑜缓缓向自己走来，蒋干心里还是舒坦。
公瑾终究没忘记自己这个老友。
气消了之后，定然要赔罪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只要公瑾改变了态度，那丞相托付的事情可就大有可为!
眼见周瑜越走越近，蒋干冷脸准备训斥几句：“公瑾，故友来......”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周瑜擦身而过，反而拉住了鲁肃的手。
好家伙，合着不是跟我在说话？
蒋干顿时怒火中烧，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你......”
刚想开口骂人，又被鲁肃打断了施法。
“蒋先生什么时候来了?”
鲁肃同样是大感意外。
手里拉着周瑜，眼中确实看着蒋干。
“哼！江东大都督可真是好大的派头！”
蒋干冷哼一声，准备当着鲁肃的面，将周瑜好好数落一番。
然而，还没等鲁肃上前问清楚缘由，就被周瑜拉到了一边。
“子敬啊，你有所不知，我对此人实在无奈！”
周瑜痛心疾首道。
“啊？这是为何？”
鲁肃好似全然不知情。
“诶！若是杀了他，唯恐世人笑我无情，若是留他在营内，又恐怕窃我军机，这......”
周瑜说着连连摇头。
并且当着蒋干的面，又把上次盗书一事跟鲁肃讲了一遍。
也不管蒋干受不受得了。
这......
这怎么恶人先告状来了？
蒋干嘴角直哆嗦。
但是想要反驳吧，盗书是事实，真是左右为难。
鲁肃这才恍然大悟。
见到周瑜左右为难，便献出一计道：“子义跟大都督终究是老友，不防请他去西营歇息着？”
西营，是安放老弱病残之处，自然没有军机要闻。
“子敬说的倒是有道理，但是那西营都是伤患，恐怕亏待子义啊！”
周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最后无可定夺之下，干脆将锅甩给了鲁肃，独自先离去了。
蒋干在一旁听的简直要七窍生烟。
安放老弱病残的地方，竟然用来招待我这个老友？
心中气不过，再也忍不住，追上去便骂道：“周瑜，你这无情无义的小人，我蒋干真是看错你了！”
然而，还没等他骂完，又被鲁肃拉到了一旁。
“子义先生，只好暂时委屈你了，要是公瑾恼怒，怕是对先生不利啊！”
“你且先去休息，我这就劝劝公瑾，等他气消了自然好好招待先生！”
鲁肃说着，也赶紧想溜了。
只是，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什么，就嘱托了一句。
“子义在西营一定要好好歇息，切莫再多言。”
说完，再次留下蒋干一人在风中凌乱。
又是半晌之后，终于有人来，将他带到了西营。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饿了一天多的蒋干，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
看着眼前不算丰盛的酒菜，孤零零一个人，蒋干就要泪目。
只是，更多的是恼怒。
周瑜小人，简直欺人太甚。
鲁肃小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蒋干这才恍然大悟，鲁肃怎么不知道自己盗书一事？
旧事重提，不过是为了丢自己的面子！
真是过分！
蒋干心中气不过，猛灌了一口酒。
既然你不让我多说多问，我就非要多说多问。
逆反心理下，蒋干全然忘记了鲁肃的嘱托，直接化身为江东首席心理辅导员。
接连着几日，在西营到处找老弱病残聊天。
当然，他也没忘记贬低周瑜几句。
几日过后，心情好了不少。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有更刺激的事情。
经过几日在西营的晃悠，他好巧不巧碰到了正在此处养伤的黄盖！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蒋干当即大喜。
只感觉这么多天的苦难，没有白吃！
难怪鲁肃不让自己乱跑乱问，原来黄盖就在这里啊。
于是，在一个乌云遮月的夜晚，蒋干偷偷溜到了黄盖的营帐。
“黄老将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蒋干大吃一惊。
看着黄盖身上未痊愈的伤痕，更是震惊地张大了嘴。
“子义先生？你怎么会在此？”
黄盖也好似很意外。
上次盗书之时，二人有过一面之缘。
没想到，如今会在这里相遇。
“诶！这还得从周瑜小儿说起！”
蒋干义愤填膺，一边偷偷观察着黄盖的反应，一边将周瑜大骂了一顿。
当然，不少话是发自内心。
所以演得极好，丝毫不留痕迹。
“对了，现在战事要紧，黄老将军怎会在此？”
“而且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
蒋干佯装不知。
“诶！”
黄盖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最后想到如今已是深夜，营帐周围也没人，便凑到蒋干耳边轻声道：“实不相瞒，我这一身伤痕也是拜那周瑜小儿所赐！”
黄盖越说越激动，将那日事情再说了一遍之后，也是将周瑜大骂。
知己啊！
绝对是知己！
二人在骂周瑜这件事情上达成了战略共识。
同是天涯沦落人，关系很快就拉近了不少。
蒋干见到时机成熟，便凑到黄盖耳边轻声说道：“黄老将军，实不相瞒，我是丞相的人!”
“什么？”
黄盖骤然大惊。
蒋干是非但不惊，还一脸胜券在握的自得。
“正是收到黄老将军的降书之后，丞相特命我来见将军！”
就算黄盖也降曹了，那也在自己之后。
他如何不自得？
“丞相怎么说？”
黄盖这下是真紧张了。
这可事关大计是否可成，关乎江东大业！
“将军放心，丞相说了，只要将军有意，随时恭候将军！”
蒋干满脸微笑。
曹操当然没说这话，不过立下如此大功，吹个牛不过分吧？
事情的性质一下变了，二人窃窃私语商量了好一阵。
约定了三日后子夜时分，黄盖携船只来降。
而且他早有准备，知道周瑜防备甚严，三日之后正好有鄱阳湖的运粮队到寨。
到时候请命去巡逻，这才有机会出去归降曹公，还能一举带回粮草。
蒋干满心欢喜，终于大功告成。
当夜就离开西营，乘着小船向曹操复命去了。
心中踌躇满志畅想着丞相的赏赐，他也没有多想，为何黄盖会知道三日后有运粮队。
也没有想黄盖已经在西营，周瑜如何能放他出去巡逻？
半夜时分，大江岸边。
一艘小船以为避开了所有耳目，悄然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岸边的黑影处赫然有几人。
“他果真答应了你？”
周瑜问。
“不错，我亲手再写了一封降书，交给他带去！”
另外一人，赫然就是黄盖！
周瑜看着对岸的曹营，笑了笑：“子敬的小计谋，也就只有他能上当了！”
眼神之中，全然是对蒋干的不屑。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看不上眼的人，却屡次帮了大忙。
三日之后，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