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先生前段时间听衡山派门人说起曲洋死了，就想到他那个苦命的师弟刘正风了。
他们的师傅去的早，就只有师兄弟三人。
二人性格不合。
师弟不爱他这胡琴发出的悲怆，可他却为师弟找到知音人而开心。
都是喜欢音律的人，如今怎能不知道这种痛失知音的痛苦？
那一晚，衡阳城里。
那把胡琴奏的“潇湘夜雨”悲咽凄凉，响了整整一夜。
他是一个生性悲观的人，深信以一己之力，无法与武林的大门派势力为敌。
公开地争斗也是徒然，不如明哲保身。
只要保得下这条命，也才能替两个师弟守好后路。
五年前的那天，他是这么做的。
悄悄躲在墙根外面，看师弟平安做到了金盆洗手，又悄悄的走了。
甚至，刘正风出发去白鹤城的那天，莫大嘴上说不去，可还是悄悄的跟去了。
那天发生的事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秦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有了个大概认知。
莫大心知有些事自己无能为力，可却欣赏秦越敢于争斗的能力和实力。
自己无法实现的心愿，看到身边的人，或者自己欣赏的人实现了。
也足以感到欣慰。
这次，莫大听说曲非烟也不见了。
他二话没说，又悄悄的沿着路出去找了。
从衡阳城出发，要去光明顶只有两条路。
要么一路向西，过白鹤城进入大理，再转川渝。
要么经过这泸溪和辰溪，从铁掌山附近再向北。
这铁掌山是必经之地。
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铁掌帮的帮主，铁掌水上漂裘千仞。
裘千仞认得他，上来就打。
他输了，心想这次是逃不过去了，还挣扎什么呢？
只是怕师弟和门人不知道他死了，更怕衡山派遭遇灭顶之灾。
临死前，说出秦越的名字。
也是想裘千仞迟野心勃勃，迟早要找上门去。
那不如就在自己死的这天，让这件事提前发生。
一来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给衡山派多留了一点时间。
二来，那秦越为不为他报仇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希望这个侠义少年，能看在一场相识的份儿上帮帮师弟。
哪怕只是替自己传递个死讯也好。
他万万没想到，秦越竟然真的出现了！
就是这么巧！
他眼瞅着秦越力战裘千仞，那像病痨鬼一样的面容罕见地绽放了笑容。
看着秦越走了过来，他第一句说的便是：“好啊，自古英雄出少年。秦少侠果然了得，咳咳……”
秦越听到他认出了自己，倒是觉得奇怪。
就算刘正风提起过，可他怎么能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呢？
很快，他想到，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白鹤城里见过自己了。
可能，那天他也去了。
他赶忙拱手道：“莫掌门，久仰。”
小龙女也跟着在旁边行礼。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想必秦越既然认识，那自然不是坏人。
“哦？你知道我是谁？”莫大有些兴奋，露出赞许的眼神。
没等秦越回答，他激动到又咳出了一些血，“也对，是我糊涂了。少侠的武功，老夫实在是佩服。”
莫大只以为是他那天屏住气息躲在远处，竟然也被秦越看到了。
这么看来秦越的实力，恐怕远远不止自己今天看到的这样。
岂止那裘千仞不在话下？
就算武当少林里，恐怕也难逢敌手。
说着就要去拿旁边的剑和那把胡琴。
秦越看他伤的严重，赶紧替他捡了回来，又扶起了他。
莫大被秦越扶着，又拄着剑，缓缓地走到了那裘千仞的面前。
躺在旁边成了个废人的裘千仞，虽然筋脉尽断，可还留着一口气。
耳中听到刚刚与他对掌的人居然就是江湖上传闻的秦越，心头不由得一惊。
很快又瞬间觉得悲苦起来。
躺在地下，望着山谷中飞过的雄鹰，感慨万千。
练了几十年的一双铁掌，竟比不过一个少年小子！
上次以为只要消耗了段智兴的内力，就可以天下第一。
却不想，又人才辈出。
这一次，上一代高手都老了，却不想年轻的英才又出来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
恐怕秦越这实力，已经不输于当年与自己交手过的人了。
就算今天这武功还在，又有什么用？
怕是练到了要入土的时候，都赶不上这秦越！
罢了，怕是这次要在这里喂了鹰了……
听到几人的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脖子一梗，闭上了眼睛。
莫大看了一眼裘千仞的伤势，才开口说道：“秦少侠，我之所以要走过来，就是怕你真的把他杀了。”
“嗯？”
秦越先是愣了下，随即想到是不是他和我那天放过费彬四人的想法是一样的？
应该是。
这铁掌帮算是地头蛇一样的存在。
衡山派才几个人啊。
就算是裘千仞没了，衡山派要想弄死他们也得损失不少。
更何况还有个左冷禅和岳不群。
“这铁掌帮势力极大，又距离我衡山太近。如果真的死了，将来少不得我衡山要第一个被兴师问罪。只要人还活着，那仇结的还不深。”
莫大之前那笑容已经消失了，又换上了那一副悲怆充满无可奈何的表情。
面对纷乱的江湖，各人有各人的应对。
有人可以退出，另觅清静地。
有人选择奋力一搏，还有人干脆加入了江湖争名夺利的野心当中。
可作为一派掌门，他的责任不容许他这么做。
是不能进，也不能退。
本来人就瘦得像个痨病鬼，现在佝偻着身子，配合着那洗得发白褪色的青衫更显得沧桑落魄。
秦越点了点头，答应了莫大。
莫大又说道：“对了。我这几天在路上听闻，那峨眉派在联络武当少林。似乎和什么东西有关，但是也跟你有关。如果可能的话，不要往北或者西边去。你带着这位姑娘，还得路上小心。”
秦越看他那副样子，就像是蓝星那些辛劳一生的老人一样。
有些于心不忍。
又听到他善意的提醒，也非常感激。
按照原剧情，峨眉派图谋的不是围攻光明顶，就是找倚天剑和屠龙刀。
只是，怎么又跟我扯上了关系？
这老灭绝，该不会因为周芷若那么一点小事儿，就记这么久吧？
还真是麻烦。
“多谢莫掌门。我会小心的。不过我要去的正是西北方向。”
莫大愣了一会儿，随后肃然拱手道：“后会有期。”
秦越看莫大要走，忙拉住了他。
莫大只感觉一股醇厚炽热的内力，顺着手腕上的太渊穴游走。
短短一小会儿，就已经受用无穷。
大渊位于手太阴肺经，在仰掌、腕横纹之挠侧凹陷处。
属肺之源，百脉之会。
他这一次被裘千仞击伤了肺部。
原本打算回去养好伤，再出来找曲非烟。
此时秦越送出的这股内力，瞬间将他被阻滞的经脉彻底打通。
就连回去养伤，也是事半功倍。
这种机会求都求不来，怎么能不对秦越感激呢？
可是这下，也让他再一次刷新了对秦越实力的认知。
这种体会，远比看到他将裘千仞打成重伤废去武功，要更深刻和震撼。
他赶紧回身，对着秦越一躬到底，行礼完毕，佝偻的身子挺得笔直。
“大恩不言谢。将来你和这位姑娘成亲，我可又得要讨两杯喜酒咯。”
一番话说完，飘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