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照。
衡山下。
本来秀美悦人的一处景地,此刻却充满了悲凉。
两堆黄土并立,里间埋的是那对‘伯牙子期’。
也没有等头七,也没有锣鼓唢呐,就两副普通的棺材,板一盖,伴随着亲眷们的阵阵哀嚎,尘归尘,土归土,草草了事。
这就是江湖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徐凤余将一把黄纸丢入火坑,微微鞠了一躬。
一旁的莫大开口。
“那孩子你打算咋办?”
徐凤余毫不犹豫道,“跟我回家。”
“好。”
莫大没有勉强。
从徐凤余射出那么铜板后,他就知道这是个靠得住的男人。
“往后有事,尽管来衡山派找我。”
“嗯。”
徐凤余轻轻应了句,将哭晕的曲非烟抱上马车,朝莫大拱手告别。
“驾!”
马车远去,身后传来凄凉的二胡声。
此次衡阳缉凶之行,总算有惊无险的落下帷幕。
……
半个月后,一行人风尘仆仆归京。
离开时尚且微凉,归来时满城花开。
六扇门。
“什么?银衣捕头?”
徐凤余惊的一屁股坐起,慌忙拒绝道,“算了吧,不就抓个余沧海嘛,人还是别人杀的,这要是还晋级,其他人肯定不痛快。”
诸葛正我智珠在握,笑眯眯的盯着徐凤余,“不是还杀了田伯光吗?”
“我……”
徐凤余一时语塞,心里却暗暗叫苦。
黑衣捕头,缉拿个余沧海已经是顶天的任务。
若升为银衣捕头,情况可就不一样了,蒋龙就是银衣捕头,看看他,整天忙的要死不说,还得跟那些宗师一级的人物周旋。
可惜,他没法拒绝。
最终只能悻悻的换上银衣令牌离开。
望着徐凤余萧瑟的背影,诸葛正我朝无情打趣道,“如何?这小子不是你说的绣花枕头吧?”
无情正在出神,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问话,稍有些措不及防。
不过,她很快平复了下心绪,恭敬道,“徐捕头看似玩世不恭,性子惫懒怠惰,实际却大智若愚,行事往往让人有些难以捉摸,说实话,我有些看不透他。”
诸葛正我愣了下。
他以为无情只是对徐凤余的印象有所改观,没想到竟给他有如此高的评价。
不过这孩子确实让人有些看不透他。
……
“吱呀!”
“我回来了!”
锣鼓巷。
徐凤年扯着嗓子,推门而入。
“少爷回来了?”
福伯面露欣喜,步履蹒跚的迎了上来。
颤颤巍巍的的样子,总让人忧心他下一秒会不会跌倒。
上下将徐凤余仔细打量个遍,见他毫发无损,老人家这才放下心来。
跟着看向他身侧,问道,“这两位是?”
一个人出门,三个人回来。
徐凤余揽过曲非烟道,“这小丫头是我认的妹妹,往后就住咱家……小非烟,快叫福伯。”
说到底,曲非烟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才痛失亲人,又加入一个完全陌生的新家,自然十分紧张。
她死死的抓着徐凤余衣角,怯生生道,“福爷爷好!”
“哎!好,好……”
老人家顿时喜的合不拢嘴,连声道好。
“这不平白差辈儿了嘛……”
徐凤余摇头苦笑。
跟着指了指依旧蓬头土脸的林平之,介绍道,“这位是福威镖局的林公子,额……”
话到这儿,他一下子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安顿这货。
刘府事毕后,林平之消失不见。
徐凤余本以为他会回到轨迹,加入华山派,又或者被曹少卿带走。
哪知这货竟然跑来京中等他。
“扑通!”
就在徐凤余为难之际,林平之双膝跪地。
“恩公,恩公助我大仇得报,有如再造之恩,偌大的世界,如今就剩的这份恩情可活,今后就平之给您鞍前马后吧。”
“这……”
徐凤余瞬间傻眼。
瞧他一副‘你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的样子,只得暂时应下。
“也罢,就先这样吧。”
“多谢公子!”
林平之纳头就拜。
车马劳顿月余,徐凤余美美的泡了个澡,睡了大半天,这才感觉解乏。
夜了。
徐凤余犹豫半晌,最终敲开了林平之的房门。
房中,打量着梳洗干净的林平之,徐凤余露出一抹诧异。
就像书中对他的描绘那样—文弱的美少年,胜似女扮男装,勾人的花旦。
一身仆装遮不住他原有的贵气。
对于林平之,徐凤余颇有些好感。
他是笑傲中命运最惨烈,意志最坚刚的角色,虽然最终由正入邪,但本质却念旧重情、至美至孝,是个忠肝义胆好男儿。
物归原主,这是徐凤余的来意。
他拿出袈裟递给林平之,“我去福州查案时,在你家老宅寻到的它。”
林平之颤抖着接过。
尽管已心有猜测,却还是难以置信道,“这是?”
徐凤年神情复杂的瞥了眼袈裟,“《辟邪剑谱》,你一切痛苦的源头,嗯,怎么说呢……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还是别练。”
“嗯!”
夜深了。
烛光微亮。
昏暗中,林平之绝望的像一只野兽,他双眼充血,面目狰狞,手背冒着青筋,十指死死的扣住袈裟,压抑着心底的撕心裂肺。
口中呢喃着,“就因为你,我家破人亡,真想让那些杂种看看,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呵呵……真是天大的讽刺啊,呜呜呜……”
泪珠滑入嘴角。
他猛的一扯,就欲撕碎它。
却又蓦地止住,脸上浮现一抹温柔,轻抚着将它铺平。
“我又有家了呢……”
(写完这章,想了十来分钟,没想出个章节名,最终写下‘归来’,既为归京,也为林平之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