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虹口。
肮脏逼仄的下水道中。
两个男人依靠在恶臭的下水道墙壁上，气若游丝。
昏暗的下水道，只有两人细微的喘息声，伴随着匆匆流过的污水，形成莫名的交响。
在这样的环境下，哪怕是流民也难以久留。
奈何两人皆是身受重伤，眼皮都已经睁不开了，更妄论对所处环境的苛求。
“呼……呼……”
徐百川眼皮低垂，呼吸声都十分微弱。
又两天没吃过东西了。
身体早已到达了极限。
若不是那股莫名的意志还在强撑着，恐怕早已撒手人寰。
他虚弱地看着身边，即将送自己走完最后一程的郑耀先。
长久的没有进水，声音如同砂纸一般。
“老六……”
话音刚刚响起。
一颗被剥好皮的苹果，完整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吃了吧，再撑两天。”
徐百川听着郑耀先的话，愣住了。
有些颤抖的接过苹果，却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吃。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吐沫。
只是……
两天又两天！
他们已经靠着三个苹果，像这样在这里待了整整七天了！
躲在暗无天日的下水道里。
两个人，三个苹果，坚持了七天。
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六，你吃了吧，我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你要是能走，记得帮我照顾一下家里人。”
“还有，你也该找个人，给你们郑家留个种了。”
徐百川絮絮叨叨的说着。
眼里的光芒，逐渐消失殆尽。
他要死了……
“嗝！”
一声打嗝声，在徐百川耳边响起。
他惊讶地看着身边与自己一同落难的郑耀先。
“赶紧吃吧，这苹果还挺甜，我吃饱了。”
沉默。
听着这样的话，徐百川只能是沉默。
果肉全在自己手里。
他明明只是吃了苹果皮而已。
怎么能尝的出来，这苹果究竟甜不甜？
又怎么可能，在饿了两天的情况下吃饱？
“老六，我……”
徐百川神情复杂，挣扎着开口。
最终换来的却是热泪盈眶到无语哽咽。
三个苹果，被两个人分食。
这几天，老六一直在把生的机会让给自己。
要不是上次他率先吃了苹果皮，老六已经死在这了。
而这一次，他又把苹果肉，给了自己。
把这沉甸甸的、活下去的希望给了自己！
自己有什么理由，在这里放弃？
男人精神恍惚地啃食着手中的果肉。
让人闻风丧胆的军统特工，大名鼎鼎的八大金刚，什么时候竟然也落得这样个下场了？
他，徐百川。
军统八大金刚之一，山城地下站站长。
身旁为他削苹果皮的男人，同样是军统八大金刚之一，人称鬼子六的郑耀先。
此次来魔都，乃是因为他们收到消息，汪伪政府要印制假钞，制造通货膨胀，从而掠夺资源物资，所以刻意前来阻止。
他们成功了。
汪伪政府的预谋被破坏。
也正因此，二人成了76号的眼中钉、肉中刺，被追杀到了如此狼狈的地步。
徐百川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
他不敢去看郑耀先。
“老六，那是最后一个苹果了吧。”
郑耀先点点头。
事情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没有必要隐瞒。
76号封城全面搜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搜进下水道里。
坚持七天，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徐百川无奈地叹了口气。
“最后死在下水道里，也算是我们这群人，应有的葬身之地了。”
他们这一行。
天生就是躲在暗处的人。
郑耀先摇了摇头：“下水道……是老鼠的葬身之所。”
“不是你我的。”
他的话，让徐百川振作了几分。
虽然身在暗处。
但，他们也在为国民生计奔波，为抗战大业献力献策。
两人继而沉默了下去，靠在一起闭目养神。
气氛中又添几分浓重。
片刻后。
郑耀先和徐百川同时睁开了眼！
“有人来了！”
郑耀先开口，徐百川也瞬间警觉。
这偏僻的下水道里，出现了脚步声。
有人，而且不是一个人。
大量的人，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搜寻过来。
“被发现了。”
徐百川装弹、上膛，语气之中竟有几分释怀之感。
被逼到如此绝路。
不如放手一搏。
“老六，你先走，我来帮你断后。”
“我吃了这么多苹果，现在也有点力气了。”
徐百川冷笑一声，仿佛不是被人逼到了绝境，而是在追杀人一般。
“行了四哥，要死一起死，要活就一起活。”
“我们这一辈子，为救国而死，也算是死的其所！”
郑耀先不由分说，拉着徐百川开始往下水道更深处逃跑。
只是，精疲力竭的两个人，又如何逃得过76号的追捕。
pong！pong！pong！
一声声枪响。
在两人耳边此起彼伏的炸响！
郑耀先和徐百川一边走，一边反击。
静寂的下水道，满是枪声在回响。
噗通！
徐百川忽然跪倒在地！
地面被他晕染出一滩血红之色。
他中枪了！
郑耀先没有再往前走哪怕一步。
“四哥，我枪里还有两发子弹。”
“够我们两个人死在这里了。”
郑耀先持枪，准备送两人最后一程。
被76号抓到的话，还不如早点死在这里。
徐百川跪倒在地，却是抢过他手里的枪，推了准备自杀的郑耀先一把。
“你赶紧走！”
“我帮你拖一会，你说不定能走。”
看到这一幕。
追杀他们的76号特工，反而有些兴奋。
“抓活的，别让他们死了！”
“快快快，把人拿下，全都升官发财！”
“他要自杀，拦住他！”
郑耀先手中没枪。
看着扑向自己的76号特工，眼神冷冽。
pong！
枪声炸响！
郑耀先惊讶的发现，面前扑向自己的76号特工脑部中弹，无力地栽倒在地。
是谁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