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深找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位置,又偷偷把手机拿出来,给欧阳柔发消息。
欧阳柔回复他很快,说已经准备开庭了。
沈云深满意了,他熄灭手机又把头发给捋了捋,看了看手机镜面隐约透出的人影。
他最不喜欢的黑头发遮住眼睛,面上带着口罩,一身黑运动服。
嗯,他就算化成灰都没人能认出来。
把手机收了起来,沈云深目光在周围看了看,几乎无需多多观察便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恶意自不远处的人身上传了出来。
沈云深朝那边看去,就看到欧阳朱还有他的妻子,以及欧阳金刚,都坐在被告席上,表情也一个比一个地难看。
而欧阳朱,更是露出一副要杀人模样,死死盯着不远处神情淡然的欧阳柔。
从沈云深的角度他只能看到欧阳柔的背影,但欧阳朱的表情他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老不死的自己干了坏事儿,还不愿意承认,还想着去搞欧阳柔的钱。
真是人不要脸至贱无敌!
沈云深在心中骂了好几句,双手环胸,口罩下面无表情。
没多久,法官便进来了,正式开庭。
当欧阳柔的律师将欧阳朱曾经对欧阳柔的母亲所做的一切说出来的时候,在场的听审席内传出不少低声议论。
“这男人自己出轨,还污蔑自己的妻子。”
“我看啊,他就是既不想让自己的名誉受损,又不想离婚,索性直接把人给杀了!”
“听从乐区那一片的人说,欧阳朱当年是活生生把他前妻给打死的!”
“嘶,这都没被判刑!?”
“没办法,当初从乐区那边压根没有人管,就只有一个派出所,也不管事儿。”
沈云深竖着耳朵听完他们的话,恨得牙直痒痒。
“我的委托人在母亲去世时,只有五岁,如果不是委托人的母亲在临死之前把她给藏了起来,恐怕我方委托人也会遭此毒手。”律师面上没有太多表情,语气里却带着浓烈的悲伤。
欧阳朱双目赤红,怕是只要自己得了机会,就能直接把欧阳柔给大卸八块。
欧阳朱这么一家三口心中的法律意识都非常淡薄,根本不知道欧阳柔一旦想把这件事情给说出去,他们面临的会是什么遭遇。
请的律师也是半吊子水平,在听完欧阳柔的律师拿出所有证据之后,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反正这一场肯定败诉,不仅如此,柳城从乐区那边当初的执法人员恐怕也要因为收受贿赂的罪责被检察院起诉。
渐渐地,欧阳朱的妻子感受到了不对劲。
她从来没有把欧阳柔放在眼里过。
毕竟欧阳柔当初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而已,她打骂欧阳柔,欧阳柔也不敢违抗一下。
可现在,她不仅把他们这一家都告上了法庭,依照这个趋势,他们可能要败诉了……
败诉之后呢?她和欧阳朱确实把欧阳柔的母亲给杀了,她们会不会坐牢?!
一旦想到这个可能性,欧阳朱的妻子脸上就写满了害怕。
她可不想坐牢。
等到后续的庭辩,欧阳朱的律师更是躺平了,说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最后请求法官轻判。
没有办法,欧阳柔手中的证据要比欧阳朱多得多,当初他打死人这件事儿好多人都知道,但是碍于欧阳朱就是从乐区那边的地头蛇,所以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就算那时候欧阳朱是地头蛇,但现在他可不是了。
“欧阳朱,李仪莲,你们对原告的证词可还有异议?”法官目光挪向欧阳朱和他的妻子李仪莲。
“我有!”李仪莲想也没想地抬手说道。
“李仪莲,你说。”
她身边的欧阳朱正想着李仪莲可能会直接骂欧阳柔一顿,他心中虽然慌乱,但还是很想看欧阳柔出丑。
欧阳朱冷笑着看向欧阳柔。
李仪莲开口就说道,“那天不是我杀的人,动手的人是欧阳朱!”
欧阳朱:?
沈云深不禁瞪大了眼睛,震惊看向李仪莲。
她这是……临场返水?
好家伙……
比他拍的剧本都有意思!
沈云深立刻坐直了身体,朝那边看去。
连冷淡坐在那儿的欧阳柔听到李仪莲的话,都侧眸看了过去。
就在所有人处在震惊之中时,李仪莲又开始大声说道,“法官,是欧阳朱胁迫我的,他不仅杀害了他的前妻,还在原告十八岁的时候打算为了几十万的彩礼把她给卖出去!”
沈云深:?
原本还打算看狗咬狗的沈云深大脑蒙了一下,怒意直窜天灵盖。
欧阳柔并没有告诉沈云深这个事情。
他只知道欧阳柔为了上大学才从柳城偷跑,他从来都不知道她偷跑离开的原因是欧阳朱要把她给卖出去。
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沈云深真想把欧阳朱给剁成两半!看向不远处的欧阳柔,她仍旧背着他,看不清表情。
但沈云深仍然能够瞧出欧阳柔的肩膀紧绷着,怕是表情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沈云深的愤怒在不到一分钟的发酵之后,冷缓下来。
这件事于欧阳柔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儿。
她有选择说或者不说的权利。
正当沈云深还在想这事儿的时候,欧阳朱已经一拳抡在了李仪莲的脸上。
“你他娘的!”欧阳朱双目透着杀意,显然是逼急了。
李仪莲被打得大脑发昏,站都站不稳了,要不是欧阳金刚扶住她,李仪莲怕是要直接倒地!
“你干什么!”欧阳金刚瞪大了眼睛,对欧阳朱的做法很恼怒。
“这臭婊子竟然敢污蔑老子!老子打她有错吗!”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就是这么对老子的!?”
欧阳朱还想做什么,被后面法院里的协警抓住,动弹不得。
李仪莲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法官您也看到了,他这个人就是一个杀人狂,虐待成性!我这么多年都是被他这么打过来的!”
“肃静!”法官重重敲击锤子,让他们安静下来。
欧阳柔冷酷的看着李仪莲反水之后,让自己变成弱者的模样。
她还想逃脱罪责?
想得美。
法庭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律师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对法官说道,“法官先生,被告欧阳朱有没有家暴倾向,这是另外一件案件。”
“欧阳朱伙同李仪莲一起杀害欧阳柔的母亲是认证物证确凿的事实。”
李仪莲听到这话,原本还装作自己是弱者的模样顿时变了。
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开脱,这男人竟然紧咬着她不放!
“我没有杀她!是欧阳朱动的手!我根本没有动手!”
“你这人胡说八道什么!你帮欧阳柔那个没人要的赔钱货说话,把我们一家搞得妻离子散!你做梦不会被吓醒吗!”
律师压根没有看发疯的李仪莲,而是直直地看向了法官。
在法院,具有法律效应的话,只有法官。
他们如今这副要杀人的模样,自然也被法官看在眼中。
经过半个小时的法官商议时间之后,回来重新开庭。
法官再次敲锤子。
“既然被告方对原告的诉讼没有意见,本院开始宣判。”
“被告方欧阳朱,系二十二年前亲手杀死前妻的主谋,李仪莲破坏他人家庭,挑唆欧阳朱杀人,为帮凶,证据确凿。”
“被告欧阳朱,判十五年有期徒刑,立即执行。”
“被告李仪莲,判十年有期徒刑,立即执行。”
“被告欧阳朱,李仪莲,欧阳金刚,以敲诈勒索骗取原告欧阳柔一百万元整,构成严重经济犯罪,判五年有期徒刑,立即执行。”
“被告,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不服!我不服审判!”
“我也不服!”
法官放下手中的宣判书,说道,“你们可以提二诉。”
而现在他们要被拘留,进入拘留所度过。
协警在他们的手上扣上手铐,把他们三人给直接带了出去。
欧阳朱与李仪莲还在后面大声骂着欧阳柔。
“欧阳柔!我们坐牢了,你的孩子孙子这辈子都别想过政审!”
“你这个白眼狼!”
沈云深听得只想揍人,他握紧的拳头骨头摩擦作响。
半晌之后,他才看向不远处也打算离开的欧阳柔。
沈云深想起自己是背着欧阳柔过来的,他连忙躲起来,看欧阳柔离开,这才跟上去。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不管用什么方法,欧阳朱和李仪莲都别想活着出监狱。
他看着欧阳柔上了车子,立刻也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结果还没跟半天,欧阳柔就在一处停了下来。
站在路口,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沈云深左右看了看,对司机说道,“你把车停前面。”
出租车在欧阳柔身前走过,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公交站前面。
沈云深付了钱之后,立刻下车,还没走两步,就看到欧阳柔走了过来。
沈云深:“……”
不会是……看到他了吧?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嗯,还带着口罩呢。
正打算假装路人,他就听欧阳柔说道,“你去哪儿?”
“啊?”
沈云深啊完,忽然反应过来,心中懊恼至极!
淦啊!他为什么要回答欧阳柔啊!
“从法院出来,还想一直跟着?”欧阳柔看着他,准确无误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沈云深。”
沈云深:“……”
“你怎么看出来的?”
欧阳柔回答道,“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沈云深:“……”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不是说了不让你过来吗?”欧阳柔帮他把口罩拉好,食指将他眼前的黑发给撇到一旁。
沈云深的头发就没有过正常的颜色,灰色,蓝色,前段时间还染了一个渐变粉色,总之怎么花里胡哨怎么来。
现在忽然变成了黑色,使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乖巧。
“我不是担心你吗……就悄悄跟了过来,不对,我是想你了才过来的。”沈云深的声音由强转弱,心虚的很。
欧阳柔认真看着他,最后叹了一口气,抬手,“走吧。”
“去哪?”沈云深立刻抓了上去。
“拿个东西。”
沈云深和她牵着手,一路往前走。
“你放心,欧阳朱和他那个无耻的妻子肯定出不来了。”沈云深握紧她的手,说道。
“无耻?”
“你不知道?”
欧阳柔的眼底多了几分疑惑。
沈云深一本正经的给她科普,“礼义廉,无耻啊。”
欧阳柔听完,半晌后她反应过来,眉眼之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笑。
“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沈云深露出自得的表情。
“你在这其中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啊。”沈云深眨了眨眼睛,坚决不承认自己做的事情。
闻声,欧阳柔知道他不想说,也不勉强。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很快就到了欧阳柔这次要去的地方。
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连监控都没有的小胡同。
里面站着一个看上去就不怎么正经的人。
他看到欧阳柔,立刻挥手,“这里这里!”
沈云深瞪着他,警惕抓紧了欧阳柔的手,质问道,“他是谁!”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二人走过去,欧阳柔对那人直截了当地说道,“东西呢?”
“嘿嘿,您都拿了大价钱了,我怎么也得帮您将东西给拿过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包,神秘兮兮地交给欧阳柔,“给,小姐,您当初可是说了,保证我不会出意外。”
“嗯。”欧阳柔把东西接了过来,当着他的面,给他转了十万。
沈云深不着痕迹的探着头看。
金钱交易?
那人收到转账,嘿了一声,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那我就先走了!”
等那人离开,沈云深才迫不及待的问道,“这是什么?”
欧阳柔将包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个深绿色的本子。
上面写着:户口本。
“找了个人,把户口本拿出来了。”欧阳柔面不改色的说道。
其实就是找人撬了锁,把户口本偷出来的。
沈云深瞪大了眼睛,半晌之后,又勾住她的脖子,隔着口罩亲了她一下,“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兴奋之感,“你早说啊,我都可以帮你偷……不是,拿出来!”
“有了户口本,我们就能去登记结婚了!”沈云深眼睛亮亮的,“你想在北城登记,还是在安城?我都可以!”
欧阳柔眼底透着复杂,“今天在法庭,你没有听见李仪莲说的话吗?”
“听见了啊。”沈云深回答,“我都快被气死了!”
“早知道欧阳朱对你做过那种过分的事情,我就该在安城在狠狠揍死他!”沈云深眼中流露出来,仿佛隔着口罩也能感受到。
“还好你逃出来了。”
沈云深蹭了蹭她的头,小声说道,“感谢你这么努力变优秀。”
他们之间有着天然的沟壑,若非欧阳柔不相信自己如此平庸,不断成长,变化,他们才有可能在晏老那里相遇。
结束柳城的事情之后,沈云深和欧阳柔便离开了柳城,回到安城。
本来沈云深想直接求婚的,但欧阳柔却说自己想去看心理医生。
沈云深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关系,我跟你一起去。”沈云深握住她的手,认真的说道。
欧阳柔不是不能笑,她一旦遇到高兴的事情,都会下意识的紧绷起来,这是小时的经历,让她产生的后天反应。
她需要一个轻松的放松的环境治愈,亦或许,她需要的还是温馨的家庭。
沈夫人得知这件事之后,和沈之明一起给他们寄来了礼物,沈夫人亲手做的一捧花园里采摘的花束,和一盒她精心制作的欧阳柔比较喜欢吃的点心。
这是沉鹿告诉沈夫人的。
之前在工作室,欧阳柔都会把沉鹿拿来的点心吃完,不过沉鹿还是发现了她会喜欢把最爱的放在最后食用。
以及沈之明送给欧阳柔的,沈云深房间的一把钥匙。
“我爸他怎么把我房间的钥匙都给你了!”沈云深对他爸的举动很是不满,“我们俩共用一把钥匙不好吗?”
欧阳柔眼底带着浅浅的笑,“你不想让我拿钥匙?”
“那倒没有……”沈云深磨磨唧唧的说了一句,他看了她一眼,又扭扭捏捏的说道,“那你得先答应做我老婆才行。”
他的手摸口袋,摸了半天,没摸到自己想拿的东西,傻眼了半天,又摸自己另外一个口袋。
“我戒指呢?”沈云深站起来左右看了看。
欧阳柔:“……”
他有把一切制造得浪漫的法子,也有把所有浪漫都毁得一干二净的能力。
欧阳柔站起来,“什么戒指?”
“当然是求婚的戒指!”沈云深慌乱的说道,“两千万呢!”
这么贵……
欧阳柔顿时有些紧张,去帮他找。
二人刚刚站起来,沈云深忽然扭过头,把一个镶有粉色宝石的戒指举到她面前。
欧阳柔被他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你愿不愿意,那个,那个,嫁给我?”沈云深喉咙发干,咽了好几下口水。
“我以后肯定会对你好的!你要是不相信,那我把所有工资都上缴!我要是对你不好,以后我净身出户!”
沈云深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沉鹿也能帮你揍我,沉鹿帮你了,我小叔,大哥,还有沈云盛肯定也会帮你揍我……”
“好。”欧阳柔在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时,说道。
沈云深的声音一滞,眼底带着激动,“真的吗?”
她眼眸弯了起来,清浅似一轮漂浮着月亮的月牙泉,唇瓣翘起,嘴边还有梨涡。
“真的。”
她从一无所有,独行于世,到如今亲友相伴,期间受过太多人的帮助。
她永远心怀感恩。
可于她心口之上,烙印最深的人只有一个。
沈云深。
她闭着眼睛,吻在他的眼眸之上,“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