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之所以会让季雪做鱼丸，季夏去抻面，因为他今天给季夏婆婆准备的晚饭很简单——一碗清汤鱼丸粗面。

    这碗清汤鱼丸粗面的灵魂自然是他做鸡豆花用的同款清汤，这样江枫既能展现自己的厨艺才华，也能让季夏婆婆尝到季雪和季夏的出色手艺。

    季夏现在已经是个抻面熟练工了，努力不计较质量的话龙须面都能称出来，抻一碗劲道爽口的粗面自然不在话下。

    就趁着江枫煮面的功夫，季夏围在江枫身边一直追问张茜拜师的情况。

    “师父，你会说刚才那个姐姐当徒弟吗？”

    “夏夏你想我收她当徒弟吗？”江枫反问。

    “不知道。”季夏根本就不认识张茜，她只是单纯的想当大师姐，“但我觉得师傅再给我收几个师弟师妹也挺好的，这样的话我就是大师姐了，我可以教他们刀功，我还可以教他们抻面，酥饼和鲜肉月饼我也可以教！”

    季夏现在的鲜肉月饼做得还不错，虽然远不及郑思源的但也是吃好吃的鲜肉月饼。

    “把那边的漏勺拿过来。”江枫指了指前面的架子，“恐怕夏夏你没机会教未来的师弟师妹们抻面，酥饼和鲜肉月饼了。”

    “为什么？”季夏不解。

    “因为夏夏你和他们不同，你学的是白案，而他们学的是红案。”江枫解释道。

    他不准备再收有天赋的白案弟子误人子弟了，江枫现在就算要收徒方向也很明确，一定要是红案的，纯红案，偏离的极限是煲粥。

    季夏点头，听懂了也没在意，继续追问：“师父你还没说你会不会收今天的那个姐姐呢。”

    “我也不知道。”江枫从季夏手中接过漏勺，把面捞出，“得看情况，这几天那个姐姐会来店里帮忙，收不收得看那个姐姐这几天的表现。”

    季夏一脸我懂了：“我知道，就像师父你在收我之前考验我抻面一样，收徒是有标准的，要经过考验才可以收的对不对？”

    “对。”江枫点头，扭头冲另一炉灶边的季雪大喊：“季雪，你那边的鱼丸好了吗？”

    “快了。”季雪喊回来。

    江枫开始给面摆盘，就两根菠菜硬是被他凹出造型，季雪的鱼丸网上一放瞬间就变成了双龙戏珠，只不过这双龙戏的珠有点多。

    “夏夏，你把面端出去给婆婆吧。”季雪笑着道，把端面的机会让给季夏。

    季夏开心地端着面小跑出去，季雪跟在后面。

    江枫在后厨还有几道菜没出完，又忙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才结束今天的活，出去换好衣服再去大堂找季夏婆婆。

    鱼丸粗面已经吃完了，吃得十分干净连汤都没剩。

    江枫去的时候季夏正在和她婆婆说话，似乎在说什么高兴的事情季夏甚至笑出了声。季雪在眼中也全是笑意，季夏婆婆更是满面笑容，显得十分和蔼，和江枫第一眼看了都发憷的那个老太太判若两人。

    见江枫来了，季雪连忙往里坐了一个位置给江枫腾出位来，但江枫没有落座。

    “季雪，夏夏，我想单独和你们婆婆聊一下可以吗？”江枫道。

    季夏没多想直接起身，季雪倒是愣了一下，很快点头表示同意，拉着季夏去后厨里帮忙了。

    “您好，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就和夏夏一样叫您婆婆了。”江枫坐到了季夏婆婆对面。

    “这不是乱了辈分了，不过你们年轻人想必不会在意这些，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对了，这是我给你织的手套，样式是老旧了些但是保暖。我听夏夏说你们冬天都是走路上下班的，虽然距离不远，但北平天这么冷不戴手套肯定会冻着手。你们做厨师这行的手可要好好护着，希望你不会嫌弃。”季夏婆婆确实是一个十分和善的老人，只要一开口就会知道她的面相和人是完全不符的。

    “当然不嫌弃，这么有心意的礼物怎么会嫌弃呢？”江枫接过手套仔细看了看，还顺手捏了一下，确实很厚实，摸着十分舒服，织手套的人显然非常用心。

    “夏夏这一年多来多亏你照顾了。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说懂事也懂事，说不懂事也是真不懂事，这么多年来这些孩子里我最担心的一直都是夏夏。夏夏如果不是拜了你这样一位好师父，她这辈子可能就这样毁了。”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相信夏夏不管有没有拜我为师她这辈子都不会毁掉，她是个好孩子不会走歪路，只是有的时候路不是那么顺畅而已。”江枫连忙道。

    季夏婆婆愣了愣，随机展颜，发自内心的笑了，不住地点头：“对，她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基本的客套过后，江枫就把他昨天晚上思考的，与吴敏琪探讨的有关季夏未来发展的问题，一五一十的，全都和季夏婆婆说了。

    季夏婆婆越听神色越严肃，笑容完全消失，如果不了解她恐怕会以为这个老太太现在有些不高兴。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夏夏去你们说的那个，那个……”

    “知味居。”

    “对，去知味居学艺是吗？”季夏婆婆问道。

    江枫点头：“这是最好的选择。知味居是现在国内最好的专攻白案餐厅，全国最顶尖的白案师傅基本上都在知味居。如果还有就是郑思源和郑达，郑达先前教过夏夏，但很显然他并不愿意花时间在授徒上。郑思源那我其实也问过，他倒是不介意，但他很明确的告诉我他没有带过徒弟，没有经验也不会教。”

    “其实无论是郑达还是郑思源都有局限性，但知味居没有，知味居有很多位白案师傅，如果夏夏能去知味居的话他可以接受最系统且全面的白案厨艺指导。只要我们出面知味居会卖我们这个面子，哪怕不是倾囊相授也不会刻意刁难。”

    季夏婆婆皱眉：“可夏夏不愿意。”

    江枫无奈地再次点头：“是啊，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夏夏不愿意。对于夏夏而言知味居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喜欢这里也喜欢北平，如果要去知味居的话多则八九年少则三五载，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夏夏虽然马上十七了，等很多时候她给人的感觉还是一个初中生一个小孩。如果我初中的时候有人让我离家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好几年，哪怕和我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恐怕也不愿意。”

    “夏夏这一年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都很喜欢她，也不想逼她帮她做决定。其实她也不一定非要去永和居，只不过那是最好的。如果夏夏真的不愿意去的话，我也可以想办法从其他地方请并没有那么顶尖的白案师傅来泰丰楼工作，这样夏夏就可以在泰丰楼继续学艺，只不过有点可惜有点浪费她的天赋。”

    “她是天才，可能您感觉不到，但她在白案上真的非常有天赋，不是一般的天赋，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中青年无人可超越的那种。也正是因为夏夏的天赋太好了，如果她不能接受最好的教导的话我们才会觉得可惜。”江枫也很无奈，“我一边不想逼她，一边又很想帮她做这个决定。”

    “我现在也没办法判断到底哪个想法是对的，哪个想法是错的。您是夏夏的婆婆，我相信您是非常了解她的，所以我想问一下您的建议。”

    季夏婆婆的眼睛红了。

    用手揉了揉眼角，季夏婆婆为自己的失态露出了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只是为夏夏感到高兴。”

    “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来问我……第一个这么真情实感为夏夏考虑的人。”季夏婆婆说着说着，声音都有点哽咽。

    “夏夏真的那么有天赋吗？”

    “真的。”江枫肯定的点头，“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见过比她更有天赋的白案厨师。”

    “现在急吗？我的意思是，一定要这几天就让她……”

    “不用。”江枫摇头，“还有时间，应该还能再缓半年，我们其实也在想有没有更好的可以两全其美的方法。”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天底下的好事总不能被她一个人占尽。”季夏婆婆笑着摇头，“这样的，我试一试，再给夏夏一点时间。”

    “我相信她会对你们，也会对她自己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