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杜衡看了一眼一直在祁刚身下的电褥子,再次感叹一句,这电褥子质量真心好,通电五天五夜,居然没坏,也没把祁刚给点了。
就这, 祁刚一家得把这电褥子供起来,才能显得真诚。
回到卫生院,祁刚立马被送入了病房,并且用最快的速度给挂上了营养液。
五天五夜的消耗,祁刚别看睡的踏实,可他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 身体算是到了奔溃的边缘。
“不畏,推着祁刚去把该做的检查做了, 我先去吃个饭, 饿的不行了。”
杜衡这会已经饿的开始反酸水了,交代吴不畏的同时,他已经转身往食堂走去。
下午的时候给老范打了电话,在食堂给他们三个留了饭,要不然就是只能泡面解决了。
等到把自己的五脏庙祭奠舒服了,这才过去给祁刚开方做治疗。
办公室里,吴不畏拿着刚刚做完的检查单走了进来,然后就坐在杜衡的边上,看杜衡在电脑上敲打祁刚的诊断和用药。
吴不畏突然杜衡, “师哥, 我们都知道人太虚弱了就会晕倒, 这是为什么?”
杜衡没有回头,继续敲打着键盘,笑着随口说道,“大脑供血不足,缺氧了呗,这你还问我?”
听着杜衡略带调侃的话, 吴不畏赶紧摇头,“师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没表达清楚,我是问为什么中医要叫做痰蒙心窍?”
杜衡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吴不畏说道,“心力不足必痰盛,痰盛则直走心经。
这样一来,痰气犯心就会过快过猛,还好有膻中挡于心前,使痰不能入心,算是一层保护。但是同样的,心气也因此被膻中给挡住了,不能上通于人,就有了现在你看到情况。”
“明白了。”
“明白就好,那我问你个问题。”杜衡笑了笑,“这种情况有那些办法能把人快速唤醒?”
吴不畏想了一下,这个问题倒是不难, “内服化浊开窍药,再用针刺膻中便可快速唤醒。”
“好, 那我问你, 祁刚能不能用这個办法?”
吴不畏无语的看着杜衡。
杜衡既没有给用至宝丹这类开窍药,也没用针刺,反而是坐在办公室里慢慢的开着汤药方,那就说明肯定不能用这个方法。
自己又不是傻子,想不到总能看到吧!
看着吴不畏的眼神,杜衡愣了一下之后恍然大悟,哈哈笑道,“是我的错,那我换个问题,为什么不能用这个方法?”
“我不知道。”吴不畏现在对杜衡的问题,那是知道就说,不知道就不说。
而这随着自己的进步,杜衡的问题越来越难,他说不知道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而杜衡对于吴不畏这个样子,现在也是无奈的很,只能自己给解释到,“记住了,心气既虚,膻中亦虚。膻中既虚,对心只能起到一个屏障护卫的作用,却是不能对心提供增益。
这个时候贸然唤醒,祁刚的心力依然不足,依然无法上通与人,但是人醒了负担就增加了,所以必成中风之态。”
杜衡回过身继续的敲打键盘,“要解决这个问题,只需急补其君相之火,再佐之祛痰药材,让心气自己去冲破膻中阻隔即可。
这个时候用四君子汤加减,做补气、益气最是合适不过。”
说道这里,杜衡又停了下来,“我都说这么明白了,你试着做做这个加减怎么样?”
吴不畏想了一下,点头应下,“可以。”
随即便低头想了起来,好一会才抬头说道,“减甘草,甘草下湿气,祁刚痰盛,湿能助痰,所以必须去掉。”
“没错,继续说。”
“方中有人参、白术,可以救心气之绝,但是祁刚膻中被痰涎堵塞,怕是通不过去,就算过去了,药力必然也会不足。”
吴不畏停了下来,现在就是要加佐药了,他得想清楚。
忽然想到杜衡以前的开方,吴不畏眼前忽然一亮,“加附子,用附子做破围之用。”
杜衡笑笑,“你确定?”
吴不畏愕然。
错了吗?
低头再想,没错啊,附子补火助阳,主治心阳不足,这就是照着杜衡以往开方的思路来的啊。
吴不畏有点不解的看向了杜衡。
杜衡没有着急揭破答案,而是慢悠悠说道,“想想祁刚现在的状态,附子能用多少,有什么用?”
一句话,吴不畏心中谜障尽去。
祁刚五天不见水米,人虚到极点,附子要是用多了,怕不是补火助阳,而是直接让他回光返照了。
他刚才忘了一句话,虚不受补,药力太强反而不是好事。
但如果附子用量少,那么药效必然不足,该用什么去补呢?
杜衡看着吴不畏又低下了头,便不在管他,让他自己一个人想去。
一个好的中医,辨证治疗固然重要,但是不会开方,开方不精准,那也是不行的。
杜衡要敲的字已经不多,全部敲完之后,吴不畏也缓缓抬起头。
不过这次不是之前那般自信,而是带上了一点点的不确定,“加姜汁,姜汁本就有开痰的功效,而且性温而润,不会和附子起冲突。”
杜衡轻轻的拍了一桌子,“不错,终于想起来用这些不起眼的东西了。”
说话的同时,打印机啃吃啃吃的工作,各种需要的表格单子开始往外吐,“上次就给你说过,姜有九味,用好了,它就是神药。
比如姜汁,它就有祛痰的功效,所以以后碰上支气管不好,嗓子有痰的病人,不要光想着给病人开药了,让他们多吃点含姜汁的食物,食补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说着双手撑桌站了起来,“言归正传,我再给你添一味药材菖蒲,当做药引子。菖蒲有开窍、祛痰、散风的功效,借它的药力做向导,引附子群药迳达心宫,能增加祛除之力。”
这边话刚说完,打印机也刚好停止工作。
杜衡拿过那些单子,看着无不为笑道,“选一个吧,是去熬药,还是去给祁刚办手续?”
“我去熬药吧。”
吴不畏说着便把手里祁刚的检查单放下,起身向外走去。
杜衡笑笑,拿着那些单子也往外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之后,吴不畏跑来告诉杜衡,“师哥,祁刚醒了。”
杜衡看了一眼吴不畏,“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吴不畏狂点头。
普通病症,常见的中风类型,有杜衡已经踩好的路子,他照猫画虎就可以,虽然干的多,但是没什么成就感。
可是今天祁刚这个不一样,他这种情况的病例可真是不多见。
一般这种强行透支身体的,如果跌倒,不是送上手术台开颅,就是送进火葬场火化,哪有祁刚这么巧的。
所以对这样的罕见病例开药,而且还能一剂见效,不高兴都不行。
吴不畏开开心心的走了,但是杜衡却怎么都睡不着。
只要眼睛一闭上,他眼前就会浮现出祁才他媳妇冲着他笑的模样,瞬间就能把他吓醒。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过了一夜,早上起来,整个人直接挂上了两个黑眼眶。
每个见到杜衡的人都会关心的问上一句,可杜衡却没办法告诉别人自己是怎么回事,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把这个话题给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