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完,杜衡便回到了办公室。
看着桌面上的请帖,杜衡稍微的开心了一点。
翻看看了一下满月酒的日期后,杜衡便把请帖收了起来。其他的酒宴他可以不去参加,但是这个小宝宝的满月酒是一定要去的。
说个不要脸的话,这孩子有自己一大半的功劳在呢。
本来第一个满月酒应该是许平林孩子的,但是许平林的妈妈和丈母娘意见一致,满月酒不办,直接过百天宴。
所以,杨伟的这个孩子,反倒成了杜衡要参加的第一个满月酒。
下午上班后,杜衡去看了那個布鲁氏菌病的患者。
经过两天半的治疗,患者已经能下地行走,再也不会因为上个厕所就大口的喘气。
“这两天食欲怎么样?”杜衡坐到床边,一边切脉检查,一边轻声的询问病情。
男人精神头看着不错,只是说话还是有点音轻,显得中气不是很足,听到杜衡的问话,笑着说道,“昨天不行,吃了两口面条就饱了。今天中午知道饿了,吃了小半碗呢。”
“知道饿是好事啊,少盐少油,不要辛辣的,饿了你就吃。”杜衡说话的同时,又换了病人的一只手。
切完脉,杜衡又看了一下患者全身浮肿的情况,恢复的也比较的好,已经消下去的十之七八,“你高玩的肿胀消了没?”
听着杜衡这么直白的询问,男人还微微有了点不好意思,“消下去了。”
“消到多大了?”
男人尴尬神色直接拉满,但是看着杜衡真诚平静的面容,只能声音小小的说道,“乒乓球大小。”
“还不错,应该再有一天就能全消了。”
杜衡拍了一下大腿站了起来,“你这危险期算是过去了,整体恢复的很不错。但我还是要强调,不能受凉。
你现在还在发汗期,从内到外都还是打开的状态,还在往外散邪气,这个时候特别容易受凉感冒。
你要是再感冒了,就你那小心脏和肝脏,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再来一次,我也就没办法了。”
患者是赶紧点头,鬼门关上走一遭,他现在比谁都怕死。
“想活动的时候,就在病房里转转,没事就别出去到楼道里瞎转悠去了。真要想出去,不管几分钟,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听到没?”
“我记下了,我就床上待着,哪里都不去。”
杜衡点点头,“对了,你们家羊怎么处理了?”
“已经做了全面检测,有病菌的被检疫站的给拉走了,其他的都没事。”说道这个病人就有点激动。
他是真的怕自己那一两百只羊全部被人道主义销毁,没想到乡镇府给力,全程陪同检查,也帮着他们说了不少的话,要不然那些羊真不一定能保得住。
“行吧,以后啊要多给羊圈消毒,定期做防疫检查,别心疼那几个检疫的钱,你想想你那几百只羊,哪个划算?”
“嗯嗯,检疫站也是这么说的。这次检查完,所有费用花了才1千多块钱,可是找出来被感染的羊有十六个,少少的两万块钱没了,而且还有八个母羊,损失更大啊。”
男人是一脸的肉疼有懊恼,真是贪小便宜吃大亏。
“这次就当花钱买教训了,以后有经验了,肯定会变好的。”说完杜衡便嘱咐让他好好休息,转身离开了病房。
诊室里,杜衡重新调整了病人的药方,把原来方子里发汗的麻黄等药全部拿掉,把原本已经少了一百克的附子,直接调成了三十克。
写好之后,吴不畏就准备去弄患者下午要喝的药了,杜衡却看着刚写的药方叫住了吴不畏,“不畏,问你个问题。”
吴不畏收住脚步,“师哥你问。”
“治疗这个病人的关键是什么?”杜衡很认真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吴不畏想了一下说道,“应该是附子回阳救逆的功效起了大作用。”
杜衡轻轻摇头,“中医八法汗、吐、下、和、温、清、消、补,不管怎么用药,中医内科治病离不开这几个方法。即便是你说附子建功,那它属于那一法?”
面对这样的问题,吴不畏有点愣住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去年七月份的时候,那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
但是看着杜衡等待的目光,吴不畏还是认真的低头想了起来,好半天之后,面带犹豫的看向杜衡,“是和、补两法?病人心肝肾受损,用和法调整脏腑功能,再用补法增强体质,补气、补血,增强心脏功能?”
杜衡摇头,“是汗法,病人病急,有心肝肾受损的原因,但其主因却是寒邪侵入,加重了心肝肾的负担,从而导致了病人心脏不堪重负的假象。
只要发汗解表,让寒邪散去,再用附子回阳救逆护住心火不灭,病人就能脱离险情。如果不发汗,伱就是用一吨附子,也保不住病人的命。”
杜衡往后靠了一下,“汗技,在八法里一直不被重视,可汗法真的能扭转败局,救人性命,有起死回生之效。”
看了一眼面前不说话的吴不畏,杜衡轻声笑了笑,“行了,就是问问你,没别的意思。还有啊,没事的时候多运动运动发发汗,不光能增强体质,还能散寒祛湿。”
吴不畏眼皮子闪了下,赶紧转身往外走。
却不想刚到门口,差点和一个抱孩子的男人碰到一起。
猛的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时,只见男人满脸的焦急,身后跟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女人。
不过这身装扮看着有点眼熟,刹那间,吴不畏就想了起来,这不是早上那个和杜衡说话的女人嘛,叫什么尤芳来着。
还没来得及说话,让小心一点呢,男人直接无视了吴不畏,视线约过他直接找到了身后的杜衡,“杜医生,你快帮我看看孩子。”
杜衡也被门口的遭遇给吸引了,同时也认出了包裹严实的尤芳,看着前面抱着孩子的男人,杜衡就知道是杨伟了。
但是他早上不是刚给自己送了请柬嘛,怎么这才一个中午的时间,孩子就出问题了。
杜衡脑中飞快的转动,外在却表现的很稳重,“别着急,把孩子抱过来放到床上。”
起身往床边走的时候,顺口问后面尤芳,“孩子怎么了?”
尤芳一手紧紧的抓着杨伟的衣角,一手抓着孩子的裹被,带着哭腔说道,“我也不知道,早上我给我婆婆把药送回去之后,孩子就一直哭闹,一直到一个小时前,突然就不哭了。
再看的时候,孩子已经晕了过去,嘴也不张开,而且身子往后绷,你看就这样。”
说话的功夫,夫妻两人已经把孩子放到了杜衡面前,看着孩子身体往后绷,面色青黑,尤芳直接就嚎了出来,“杜医生,你救救孩子。”
掀开裹被的时候,入眼就是一个项背强直、腰背反折,身体后仰如弓的婴儿,而且嘴唇发紫,嘴巴紧紧地闭起。
牙关紧闭,角弓反张!
看到这个孩子这个样子,心里就是一紧,这可是个不满月的孩子啊。
杜衡哪里再有心情管尤芳的嚎哭,赶紧上手检查。
翻开婴儿的眼皮,双眼上翻,贴近的时候,还能听到孩子喉咙里呼噜噜的痰声,在看时,发现孩子鼻孔居然有合拢模样。
而且伸手触摸孩子,小手小脚冰凉,可是身上却烫的不行,而且孩子的肋下,是一道清晰可见的紫色纹路,而且检查过程中,孩子居然还有抽搐的情况发生。
杜衡检查孩子的基本情况,吴不畏也没有出去,而是给杜衡打起了下手,“体温,39.1。”
“杜医生,这孩子是不是有癫痫啊,他怎么能成这个样子?”杨伟焦急的看着杜衡,伸手紧紧的扶着尤芳。
高热昏迷,牙关紧闭,角弓反张,两目上翻,痰壅鼻翕,四肢抽搐,唇指青紫,四肢厥冷,体若燔炭,紫纹直透命关。
脑中快速的过了一遍孩子的症状,杜衡立马就得出了结论,证属风热犯肺,痰热内结,热极动风,邪陷心包。
虽然有些症状和癫痫很像,但它现在还不是癫痫,如果不治,或者治慢了,那就说不定了。
“孩子不是癫痫,是高热急惊风。你们两离远一点,别挡着我们两人。”
杜衡把尤芳两口子往后驱赶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对吴不畏稳声说道,“不畏,先给三棱针一支,再准备毫针一支。”
随后,自己动手,把孩子身上所有的衣服和包被全部取掉。
吴不畏没说话,只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开始准备杜衡需要的东西。
杜衡伸手接过三棱针,用三棱针点刺手足十指(趾)尖、双耳尖、百会、大椎,均以见血便停手。
而此时身后的尤芳看着自己那小不点的孩子,眼泪是哗哗的流。
自己抱孩子全身发硬,深怕把孩子磕了碰了,哪里给扭了。
可是看看杜衡的动作,像是耍把戏一样的脱衣服,现在又拿那么长的针,还给扎出血了,那真是心肝皆颤,气都抖的上不来了。
可是她不敢发出声,就怕打扰到杜衡。
杜衡动作很快,但是很稳,一点急躁的情绪都没有,显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胸有成竹。
看着被刺地方均有黑血流出,杜衡便立马收了手,稍等了三四秒钟,就在微微变脸的时候,孩子终于放声大哭,解除了角弓反张的状态。
而且随着孩子的哭声,孩子身上、额头开始出汗,小手小脚此时也终于有了温度。
尤芳两口子听到孩子的哭声,彼此抓的更紧,虽然还是流着眼泪,但也露出了激动的笑容。
听到孩子的哭声,杜衡没有喜悦,反而变的更加认真。
因为此时的孩子,只见哭声却不见睁眼,而且手脚的抽搐也并没有停止。
急惊风为儿科四大症之一,属儿科常见急危重症,多发于1~5岁的婴幼儿,1岁以下,发病尤多。
来势凶险,瞬息万变,若处置不当,轻则转为慢惊,演变为癫痫、弱智痴呆,就是常说的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最重,则可危及小儿生命。
而小儿稚阴稚阳,脏腑娇嫩,脏气轻灵,传变最速,一拨便转,痊愈亦快,所以宜急症急治。
而刚刚三棱针急刺,也只是唤醒婴儿,解除角弓反张而已。
把手里的三棱针交给了身后的吴不畏,然后顺手拿过了毫针。
深吸一口气,略微想了一下之后,杜衡再次行针,以毫针飞针点刺涌泉、合谷、人中。
最后到素髎(liá)的时候,杜衡微微停了一下。
这个穴位,他不准备点刺,而是要扎进去。
而婴儿的身体稚嫩,必须要慎之又慎。
再次稳了一下心态,杜衡拿针刺进了婴儿身体,等针刺到一定深度后,略停片刻,持针向上下提插捣动,而这种提插捣动,比平时行针时的捻动,幅度要大的多。
吴不畏在後面看的眼睛一亮,輕声问道,“师哥,這是雀啄术?”
杜衡不为所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捣动的手上,只是轻声嗯了一声。
吴不畏得到答案也不再出声,就站在杜衡的身后仔细的看着杜衡的动作。
在婴儿身上用这种方法,可比在成年人身上要难得多。
此时不多学学,那还什么时候学?
杜衡用雀啄术刺素髎约1分钟,终于看到哭嚎的婴儿睁开了眼睛,手脚的抽搐也随之停了下来。
到这个时候,杜衡才算是松了口气。
急症急治,怎么急治?
针刺解热、开窍、止痉,阻断病势传变,针刺一毕,病退一半。
只要病情往后不发展,不要影响到孩子的神经,剩下的问题,就是开药用药了。
轻轻取下素髎上的毫针,杜衡转身对着尤芳两口子说道,“行了,过来吧,给孩子把衣服穿好,包起来,但是不要包的太紧了,稍微送一点。”
话刚说完,尤芳两口子就赶忙扑了过来。
尤芳更是一边流眼泪,一边心疼的只喊“宝贝。”
但好在还记着杜衡的嘱咐,没有光顾着抱孩子,心疼孩子,把刚刚被杜衡解开的小衣服小被子,又重新给孩子穿了回去。
杜衡走到桌子跟前,把手里的毫针交给了吴不畏,然后慢慢的坐到了椅子上,刚才这一轮行针,让他身体有点发硬。
小孩稚嫩,而且這还是个没出月的婴儿,稍微手重、手抖一下,这个后果不管是杜衡还是孩子与家长,都是承担不起的后果。
太过专注认真,弄的杜衡现在身体有点不舒服。
不过这就是这么一阵的时间,很快就缓了过来,“不畏,你去羚麝止痉散,加麝香0.3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