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夫人哭了。

    嘴歪眼斜，除了眼睛能动，其他地方都不能动。

    不知道她的眼泪，在哭自己彻底瘫痪了，还是在哭女儿和外孙女不疼她，不关心她。

    杜琳琅也顾不得那么多，握住杜老夫人的手，小声安慰，“祖母，别激动，别哭。苏大夫马上就到了，他一定能治好你。至于二姑姑家的事情，你一个躺在床上的老太太，能帮什么？还有祖父呢，他会妥善处理的。”

    杜琳琅想到这，更加生气。

    二姑姑在看到祖母瘫痪之后，本就不应该继续说，更不能刺激祖母，直接去找祖父。至于用什么办法，祖父那边自有定夺。

    可是二姑姑偏偏就不，她是想不到老太太的身体已经破败到不行了吗？

    当然不是，二姑姑知道在祖父面前，祖父从来都不是优先考虑她和孙家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因此，她故意来找祖母。

    杜琳琅心里为祖母鸣不平！

    她内心深处甚至有个邪恶的想法，若是祖母被二姑姑气死了，看她以后还能找谁帮忙？

    杜琳琅拿着帕子，一直给杜老夫人擦嘴角流下来的口水，轻声细语安抚。

    杜二夫人看得心酸，她的女儿就是这样，不精明，但为人赤诚。别人对她好，她就会加倍对别人好。现在经历挫折多了，长了一些心眼子。

    婆子去前面汇报，杜老太爷得知，赶紧过来。

    一路上，杜老太爷已经知道大概。

    房间里打碎的碗，已经收拾好了。

    杜老太爷进来之后，直奔床前，表情沉静，安抚杜老夫人，“别急，苏大夫马上过来，好好治疗。孙家的事情，我这里已经知道了，我会妥善处理，不用担心。”

    虽然这个女人不聪明，也自以为是，心眼小，但这是他的妻子。是他没有用心教她，是他忙于外面的事情，让她没有安全感，才造成这一切。

    不能全怪年迈的妻子。

    不管如何，这个女人给他生儿育女，是跟他一起度过半生的人。到了老年，他要善待她。

    杜薇和孙玉琼听到杜老太爷的话，松口气。

    父亲在朝堂之上是权势滔天的杜相，想要解决这件小事，举手之劳，轻而易举。

    苏大夫被请过来，看到杜老夫人的样子，颇为懊恼，“老夫人，又受到刺激了？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如果没效果，你们另请高明吧。”

    杜琳琅心里憋着一口气，不说出来不痛快，“让苏大夫见笑了，我这表妹的父亲在金陵的青楼里喝花酒打死人了，表妹不管不顾跑过来，让我祖母帮忙救她父亲，也不看看祖母已经瘫痪在床。祖母受到刺激，才变得更严重了。”

    杜薇呵斥，“住嘴，玉琼担心父亲，也是一片孝心！”

    杜琳琅反唇相讥，眼露嘲讽，“她孙玉琼有孝心，去她孙家孝顺去，反正孝顺的又不是祖母。”

    苏大夫听得真切，也尽快给杜老夫人把脉针灸，垂下眼眸，犹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凳子上等着，不产和杜家的后宅之事。

    杜老太爷皱眉，“除了老二媳妇和丫鬟婆子，苏大夫留下，其他人出去，都给我出去。”

    杜薇可以不听杜琳琅和杜二夫人的话，但不敢不听杜老太爷的话。

    “是，祖父。”杜琳琅应下，然后担忧地看了祖母一眼，走了出去。

    杜薇和孙玉琼低着头，眼含怨恨。

    刚要走出门口，就听到杜老太爷说道：“你们母女二人跪在院子里！”

    杜薇和孙玉琼听到这话，吓得连忙抬头，看向杜老太爷。

    杜老太爷的眼神冰冷，虽然声音不大，但杜薇和孙玉琼不敢反驳。

    两个人跪在院子里，心里害怕。

    母女二人离得很近，孙玉琼哆哆嗦嗦问：“娘，外祖父是不是怨恨我们？是不是不帮助我们？”

    杜薇听到这话，想到父亲刚才冰冷的眼神，连忙摇了摇头，“别怕，你外祖母一定会向着我们。”

    孙玉琼心里腹诽，外祖母已经躺在床上嘴歪眼斜，根本就帮不上忙。

    孙玉琼心里害怕，见识到京城的繁华，见识到京城的权势，她就想嫁到有权有势的人家。

    可现在因为父亲官司在身，如果不能妥善解决，势必会影响到她和弟弟以后的前程。

    想到这，孙玉琼不免悲从心来。

    孙玉琼一边哭一边说：“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外祖母虽然向着我们，可毕竟外祖母现在身体不适，想要帮忙，也力所不殆。”

    杜薇思索再三，才缓缓说道：“我不管如何，我都是杜家的女儿，杜家不会不管我。”

    杜薇说这话不仅安慰女儿，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杜琳琅看着这一对母女，交头接耳，脸上愁苦，但没有半点悲痛。

    就算到了现在，二姑姑和这个孙家表妹对祖母也不上心，她们在乎的只是以后的前程。

    以前杜琳琅还觉得青雪妹妹对待二姑姑一家颇为冷淡，是因为大伯母曾经是二姑姑丫鬟，不体面。

    可现在看来，并非这样。

    青雪妹妹那样聪明的人，想必已经知道二姑姑和孙玉琼是什么样的人。

    杜琳琅想到祖母那么疼爱二姑姑和孙玉琼，却得不到她们的孝顺，更为祖母感到不值。

    不过在祖母心里儿女重要，尤其是过得不好的二姑姑，她更加心疼。

    杜琳琅知道她拦不住祖母，只能在以后多孝顺祖母，多给祖母买更多珍贵的补药。

    正院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传到了三房的院子里。

    杜琳雅在听一个婆子汇报，以至于杜琳雅忘记正在吃饭。

    好一会儿，杜琳雅才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果然，我没有猜错，太自私了。祖母二次中风，更严重了。”

    红玉想了想，问：“二小姐，咱们要去正院看看吗？”

    杜琳雅皱眉，现在去可能会惹上麻烦，但不去，那就不孝了。老夫人对她还是不错的，而且现在杜家，她能依靠的只有老夫人。

    下午她在睡觉，错过了老夫人第一次中风。现在醒来了，她当然要去给老夫人侍疾。

    “去，等我换一件素雅的衣服。”杜琳雅交代红玉，快速吃了碗里的食物。

    现在不吃，夜里没得吃，对身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