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军和楚瑶来到离家不远的大市场,人还不少,铁军带着楚瑶先来到小姨的摊位。
小姨腿有残疾,离过一次婚,前夫是老铁介绍的,烧锅炉的老王,人挺好,也挺憨厚。
婚后两人相亲相爱,小日子过的挺红火,也挺幸福。
小姨能干,养了十几头猪,每年过年杀猪都在铁家,也是孩子们最幸福的时候。
只有那一天,猪肉管够,大肥肉,猪肠子,可劲造,铁军他们个个吃的小嘴冒油。
可这种好日子,随着小姨肚子一直瘪瘪,五年后,一下就没有了。
大包的中药吃了一副又一副,小姨的肚子没鼓,脸却一天天红肿,老光棍开始动起了手。
小姨一挨打,就跑到铁家找姐姐哭,老铁就会披上衣服去削烂醉的老王。
那时候的人也倔,谁都不服软,反而越打越凶,最终倒霉的还是小姨。
小姨想过离婚,都被姐姐劝退了,那时候最丢人的事,一是在外面搞破鞋,二就是不能生孩子。
所以,小姨一忍再忍,磕磕绊绊过了五年多,从没提过离婚。
小姨家后院住着现在的小姨夫,因为罗锅,一直也娶不上媳妇,比小姨大两岁。
那前他还没车开,接老头班,在邮局干邮递员,骑个大二八满大街跑。
小姨挨打,罗锅趴后窗户看了老多回,那年月打媳妇太常见,罗锅只当看热闹。
有几次小姨跳后窗户跑,都是罗锅帮着打的掩护,藏到了自家的菜窖里。
人就这样,一旦知道哪能避难,下回还往那跑,一来二去,罗锅就开始同情起了小姨。
一头是嘘寒问暖,一头是拳**加,时间一长,不挨打小姨也愿意往罗锅这跑。
终于在一个夏天的夜晚,小姨的衣服被老王撕的稀烂,又一次逃到了罗锅家。
和往常一样,老王骂骂咧咧一阵,就趴到炕上睡着了。
小姨到处走光的身体,让从没碰过女人的罗锅上头,终于破防,两人哭着搂到了一起。
大力出奇迹,三个月后,小姨的肚子鼓起来了,这下老王懵圈了,小姨更懵圈。
老王喝酒喝的都有点痴呆,五年多过去了,没动静,他好像都不咋播种了,这是咋回事?
小姨没怀过孩子,没来例假她都没当回事,还觉得挺好,哪知道自己这棵铁树也能开花。
没文化也挺好,谁也没往别处想,只有一个想法,好好养肚子里的孩子。
老王戒了酒,又跟刚结婚一样,对小姨好的不行,天天洗脚水伺候,好吃好喝供着。
小姨也断了和罗锅的来往,罗锅眼瞅着人家甜甜蜜蜜,托人调到了阿城邮电局。
虽然也有老娘们背后嚼舌头,可老王两口子不在乎,时间久了,新闻也就不新了。
第二年,小姨生了个大胖小子,9斤多,难产,生了七个多小时,疼的小姨死去活来。
孩子满月,铁家给办的满月酒,重机厂的职工基本上都来了。
暖壶、脸盆、毛毯、鸡蛋......摆了一炕。
那年月能随几块钱都觉得倍儿有面,大都是拎个毛毯啥的,一家人来吃席,不光吃还往回带。
那天,罗锅也来了,随了张大团结,还给孩子买了玩具鸡,一摁叽叽叫,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罗锅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孩子像自己,心里就莫名的痛,结果,就喝了个烂醉。
小姨不敢靠近罗锅,心里难受也假装看不见,怀里的孩子却捏着小鸡,冲着罗锅不停划拉小手。
有一瞬间,小姨把孩子往罗锅身上想了想,马上就觉得自己可笑,就那么一下怎么可能!
孩子慢慢长大,越来越像罗锅,老王没啥感觉,小姨却越来越不安。
罗锅也回来的勤了,每次都给孩子买东西,老王一高兴,还让孩子认罗锅当了干爹。
如果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可老天爷永远那么淘气,孩子两岁的时候,老天爷又整事了。
锅炉房爆炸,把老王崩进了医院,人倒是没啥事,可医院的一项检查结果比锅炉爆炸还厉害。
老王先天性**位置异常,根本就没生精功能,结论是,老王的儿子不是老王的。
这下乱套了,医院里的老王跟游戏副本里的终极大BoSS,差点把住院部给拆了。
最后,罗锅跪到了老王面前,当然,还有小姨,两人脖上都挂着破鞋,满屋臭脚丫子味。
那年月也真逗,罗锅愣是被整了个流氓罪,判了七年,始作俑者就是老铁。
罗锅凄惨的进了大狱,小姨离了婚,被撵出了王家,自己带着孩子在郊区开了一块地。
老铁严厉警告,铁家人不许跟小姨来往,连铁军娘都不行。
老王出院后再上班,天天背后有人指指点点,被绿的感觉让老王越来越上头。
老王终究没扛住,第二年夏天,在锅炉房上吊了,发现的时候是第二天凌晨,脚下扔着俩空酒瓶子。
按老习俗,横死的人要当天下葬,而且还要偷偷葬,用黑棺材,据说这样才能镇住冤魂。
老王下葬的时候,没几个人,老铁带着徒弟抬的棺,没唢呐爆竹,没撒纸钱,看着特瘆人。
小姨也去了,偷偷跟在后面,胖乎乎的大宝也养成了火柴杆,咬着后槽牙瞪着黑棺材。
棺材入土,天上突然下起了雨,还越下越大,老王被匆匆埋上,人就都跑了。
小姨带着大宝躲在树林里,等人都跑了,走到坟前跪下,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大宝也是。
就那么在大雨中静止不动,一个跪着,一个站着,娘俩一边高。
小姨自己也不知道,对老王的感情,是恨多还是爱多?
这个男人给了她希望,又踩碎了希望。
不知道什么时候头上多了把伞,小姨终于哭了,哭的浑身抽搐,大丫举着伞也跟着哭。
大丫打小就跟小姨好,小姨唱歌好听,大丫的歌,都是小姨教的。
大丫本来在上课,看见变天,知道老王今天下葬,猜到小姨会去,也猜到小姨不会带伞。
想想小姨和大宝枯瘦的小体格,大丫怎么也坐不住了,借了把伞就往后山跑。
扶起小姨,小姨裤兜里滑出了一瓶敌敌畏,大丫吓坏了,哭着喊道:“小姨,千万不能做傻事啊!你不管大宝了?”
小姨摸着大丫的头发,哭着说:“大宝饿,小姨实在养不起了,呜呜呜!”
好一通劝,把小姨送了回去,看着到处漏雨的小土房,大丫转身冲了出去。
第一次偷东西,大丫把仓房的粮食都偷走了,其实也就是半袋子玉米面,半袋子黑面。
从那以后,大丫开始逃学,跑到纸箱厂干起了临时工,帮小姨挺过了那段最苦的日子。
老铁被叫了几回家长也不管用,大丫根本打不服,也不跑,梗着脖子,打死拉倒的豪横。
没办法,老铁把大丫整进了重工,先是临时工,后来被选进了文艺队。
罗锅在监狱里表现的挺好,减了好几次刑,四年多后,提前释放了。
邮电局的领导还真有人情味,开了个会,最终给罗锅安排了工作,还干邮递员。
罗锅天天都来看小姨和孩子,小姨冷着脸撵罗锅,大宝哭着喊爸爸,罗锅哭着喊大宝。
这样持续了半年多,在大丫的撮合下,两人终于结了婚,搬回了罗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