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不完的家长里短，扯东扯西的，不知外面夕阳何时坠入地平线，就连室内也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黑。

    用过晚饭，许是近来生活作息改变的缘故，一时两个人也没有入夜就在家待着的习惯，一致决定出去转转。

    时下胡同里还没像后世那样每隔十来米左右就安一盏路灯，倒是胡同口和公厕附近这两个地方常亮着灯光。

    当然，停电就是常有的事情，只不过今晚胡同口就亮着昏暗的灯光，灯下就聚集着密麻的小飞虫在飞舞着。

    此时对于夏夜来说时间还早，邻里街坊就三三两两的聚在胡同口附近大树下纳凉，其中就有那位原房主大爷。

    这位王大爷虽说转让出了一套小四合院，但在胡同口的对面就还有一套一进四合院，如今老两口就和老来子住那边。

    说起来也是缘分。这位的老儿子就在京大上大学，也是去年年底录取的考生，只是对方在乡下就已经娶妻生子。

    这家人厚道，并没有因一家人平反回城就让老儿子留下乡下妻女先一个人回来报道上学，再决定下一步安排。

    据徐长青所知，王大爷那位来自彩云之南的小儿媳和两个孙女的户口就至今怎么想法子也没法迁入四九城。

    也就是说这家今年已经在附近小学入学的两个孙女，还有至今那位极少出门的小儿媳妇如今都是王大爷老两口养着。

    钱，这老两口应该不缺，转手的小四合院就拿到四千五，但这年月不是有钱就能万事大吉，票证就尤为关键。

    这不，徐长青和沈卫民一路过去，正和邻里街坊打起招呼寒暄着，这位王大爷就在胡同口那边摇着蒲扇站起来了。

    周围邻居皆知他们小两口如今住的房子就是从老王头手上转让得来，倒是无人惊讶一老二少一起离开。

    “怎么今晚就只有你们小两口出来，你姐他们回去了？你华子叔这两天就想上门找你，又担心客人在不方便。”

    沈卫民点头也没问找他有何事。要说王家目前压力最大的自然是为人子、为人夫又是为人父的王兴华。

    对方找他何事，大致上还是能猜得出来的。左不过是当父亲的想老来子多和他来往，当儿子的想和他调剂东西。

    是的。

    说是调剂，其实就是想赚钱。能背着不好的成份下乡顺利娶妻生女，还一举考上京大的王兴华自然不蠢。

    只不过此人有底线，不像方俊那王八蛋为了一个“利”字，别说岳家，连嫡亲的兄弟姐妹也要物尽其用。

    今年暑假之前，王兴华来串门时就有有意提到下乡插队的地方有不少整个四九城都找不着的好东西。

    像是云腿，就是火腿，当地农村就有，还有鸡枞菌什么的，当时讲得天花乱坠的好像在当地就顿顿不缺油水。

    再有茶叶，不是碎茶叶末儿的高碎，是普洱、是滇红、是绿茶、是花茶，质量达不到供出口，也是紧俏货。

    当然，对方之所以夸大其实，无非就是诱惑他这个又是花了四五千买下他家四合院又是常有小车上门的多要些货。

    这些想法能理解，有通过岳家寄来的土特产，比起冒险去鸽子市私售，自然是找他这个熟人交易再安全不过。

    别的不说，单出于对方有情有义第一时间就带妻女回城，当时他就没拒绝，说好了假后回来就可以调剂。

    想来这个暑假，王兴华就通过远在千里之外的岳家收罗了当地不少好东西，正等他回京洽谈如何个调剂法。

    王家在胡同口对面自住的四合院，不管是沈卫民也好，徐长青也是，就连白成刚在内，他们都有来过此地。

    这套四合院占地面积就比原先转让给沈卫民和徐长青的那套要大了不少，关键是被破坏的地方也是极少。

    不像小四合院刚入手那时一样内部就被违规改建到面目全非，不过也是如此，未翻新的四合院就显得尤为陈旧。

    东厢房是王大爷留给长子和其他儿女回来入住，身为老来子的王兴华一家四口就住在对面西厢房，倒不会拥挤。

    徐长青和沈卫民跟着王大爷进来还没绕过影壁墙，王大爷就高声喊着他老来子华子出来，等到院中，王兴华已经出来。

    三间西厢房前廊还站着跟出来的两个小姑娘，见客人来了就用还不是很标准的京腔喊着爷爷和沈叔，以及青姨。

    王大爷再一次听到俩孙女喊的称呼，他还是忍不住又再一次高声地纠正孙女喊错辈分，要喊沈哥和嫂子才对。

    两个小姑娘听了一个捂嘴笑，一个咯咯直笑。显然王大爷并不是嘴上说的孙女也珍贵，是确实不怎么重男轻女。

    要不然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这俩小姑娘一个十岁，一个八岁都已知事，她们在祖父佯怒时不会还露出本性。

    徐长青掏口袋给跑来的俩小姑娘一人两块奶糖，又朝最后走出西厢房的王兴华妻子打了一个招呼。

    说话间，沈卫民已经随王兴华进入三间西厢房中间一间充当客厅的门内，徐长青就没想随后跟上进去。

    王家这套四合院院中就有石桌石凳，王大爷是背着双手拿着一把蒲扇又转身出门去遛弯了，但王大娘在。

    徐长青陪从正房出来的王大娘一起坐到石桌那边，听王大娘说起近一个月来邻里街坊谁家孩子考上大学。

    至于沈卫民在西厢房和王兴华交涉？徐长青根本无须担心。除非他乐意吃亏，一般人就绝不是他对手。

    这位年纪比徐老太小不了几岁，今年五十有四的王大娘很善谈，说完别人家的孩子就一下子转到白成刚身上。

    毫无疑问，徐长青听懂了。这位王大娘的眼光就比街道办王大妈还毒辣，一眼就相中了刚子哥当孙女婿。

    这倒不奇怪，是金子总会发光，她三舅家就因为这个优秀的儿子差点连门槛都被人踩平，相中他的就老多了。

    问题是，不是家风好就行，王家几个适龄孙女，刚子哥又不是没见过，好在王大娘不是直言道明给亲孙女相看。

    徐长青笑笑也跟着装糊涂来了，更是想也没想的，当场她就以婚事要家中长辈做主为由，果断一口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