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小稚奴,去长大吧!
赵彻带着些许疑惑拿着自己精心准备的作业来到了皇宫!
始皇帝接过赵彻写好的竹筒!
赵彻确实很下功夫,他知道大秦目前根源最深的问题就是认同感的问题!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赵彻根据后世世界的经验,提出了很多解决思路。
其核心就是尊重差异,保证认同!
但是赵彻本能的觉得,自己这个解决方案并不会让始皇帝满意,或者说这不是始皇帝想要的解决方案。
果不其然,始皇帝接过竹筒翻阅,眉毛就已经开始微微皱了起来!
看了看在旁边安静等候的赵彻,始皇帝眼中划过一些欣赏!
讲老实话,赵彻的解决方案怎么样?
始皇帝给出的结果是很不错!
但也仅此而已!
手段……太过于柔和了!
如果按照赵彻的解决思路,非百年则不可统一人心!
而且就算能够成功,也要面临一个问题,即七国之地,风俗不通!
依旧还是有一定的隔阂存在的!
不过尽管如此,始皇帝依旧点头赞扬,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能够写出来这种言之有物的奏折已经相当不错了!
赵彻的天赋还是肉眼可见的,最起码在这种涉及国家百年大计的事情上,并没有拾前人牙惠,而是提出自己的见地,虽然略显幼稚,但是思路却颇为通畅。
“不错……”始皇帝微微点了点头!
但是赵彻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欣喜,反而略带沉思的看着始皇帝。
“怎么了?”始皇帝看着一脸苦闷的赵彻愣了一下问到。
以往每次夸奖赵彻,赵彻都是会露出开心的笑容的。
“我觉得不够好,但我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好!”赵彻挠了挠头!
“但阿耶肯定不是这样想的吧!”赵彻抬起头看向始皇帝。
始皇帝盯着赵彻真切的眼神愣了片刻笑了起来!
“不好就不好在,太面面俱到,却面面不到了!”始皇帝揉了揉赵彻的脑袋。
事实上赵彻真的很认真,很想写出来一份让始皇帝完全满意的回答。
他近乎于考虑了所有方面,尽全力降低了所有风险!
但是……
百年国家大计面前,赵彻还是显得太过幼稚了一些。
“拟制!”
始皇帝看了一眼赵彻说道!
赵彻乖乖的摊开一份全新的没有任何文字的锦书,然后提起毛笔等待始皇帝接下来的话!
始皇帝看着面前的赵彻,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很好!
真的很好!
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够在百年国家大计之前发表自己的看法,并且看到其中种种问题所在!
而且还能够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这真的超乎了始皇帝的期待了!
胡亥六岁的时候尚且连商君书都读不全,扶苏六岁的时候还会因为摔倒哭鼻子!
赵彻的成长,比始皇帝所有的孩子都来的更快!
赵彻毕竟是一个成年人,政治上虽然没有捷径可言,但是一个成年人成熟的思维本就是最大的金手指。
赵彻可以以不那么幼稚的视角去看始皇帝教给他的知识,不至于懵懵懂懂!
换作刚穿越那会,赵彻多半会一拍脑袋什么报纸渔轮宣传齐上阵,但是具体怎么做赵彻肯定扒瞎,但是赵彻现在已经能够提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虽然这个方案过于柔和,且见效缓慢。
六国百姓难和大秦产生认同感的根源在于土地么?
非也!
大秦实行一夫百亩制度,削天下贵族爵位土地!
这些土地到了谁手里?是分给了六国百姓!
但是六国百姓不会惦记大秦的好,时代转变的太快了,他们无法适应从近乎于奴隶到自己主人的改变!
习俗!信仰!民风!教条!
宛若大大的枷锁锁在他们身上!
他们意识不到始皇帝为他们做的事情,或者说他们意识到的还太少!
他们抱怨大秦律法的繁杂,却不知道正是这繁杂的律法在保护他们!
他们抱怨大秦覆灭了他们的国家,毁灭了他们的主人,却不知道正是大秦让他们完成了从奴隶到人的转变!
他们当然不清楚这些!
因为法治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执法成本巨大!
哪怕是号称发达国家的灯塔国,犯罪事件依旧层出不穷,犯罪率依旧居高不下,贫民区根本没有安全可言!
而在执法成本更加昂贵的古代,大秦要走的这条路,辛苦的程度可想而知!
“毁天下淫祀!灭天下邪神!移风易俗………”
始皇帝直勾勾的盯着赵彻,一字一句念到!
是的!
赵彻的手段还是太温和了!
始皇帝的选择是,用律法毁灭天下所有不规范的信仰和神鬼!
从现在开始!
不得在大秦非规定时间内祭祀!
不得祭拜大秦不承认之邪神!
不得度非大秦规定的节日!
推倒所有不符合大秦规定的庙宇和祭祀场所!
毁灭!
只有从物理意义上的毁灭,才能够真正意义上的重建!
始皇帝语气不怒不柔,不快不慢,却掷地有声,甚至让赵彻心生敬畏!
对嘛!
这才是符合始皇帝人设的做法!
神?鬼?天?
祭祀?风俗?
始皇帝信不信鬼神赵彻不知道,但是古人对之多有敬畏!
不过始皇帝在这个历史上人生轨迹已经改变,不追求长生的始皇帝,作为千古一帝的始皇帝,恐怕对于所谓的鬼神并没有多少敬畏可言!
很显然!
刚刚始皇帝的话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
从现在开始,只有大秦承认,只有始皇帝承认!
你才是正神,你才是可以被信仰的神!
不被始皇帝所承认和认可的,房子都给你扒了!
但是始皇帝的做法毫无疑问肯定是会引起天下震动的。
甚至是比之前削天下贵族更大的震动!
对于有信者来说,这无疑于是在亵渎他们的信仰,改变他们已经习以为常的风俗和生活习惯!
“阿耶……这样难道不会……”赵彻皱着眉头抬头!
“现在不做,将来就做的了么?”始皇帝笑着揉了揉赵彻的脑袋。
“小稚奴,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凡改革必有阵痛,当初商君入秦,变更秦法!彼时秦人穷山恶水,好斗成风,私勇甚重!
大秦才刚刚开始变法,反对者无数!
千百秦人,明明只是争勇斗狠口舌之争,却要处以死刑!”
始皇帝脸上带着沉吟拉着赵彻起身看向宫殿之外!
“彼时大秦,穷乡僻壤,物产匮乏,六国鄙之!商君匍一变法,未得利,先伤几,莫说六国!便是秦人自己都受不了!”
“小稚奴,你知道商君变法死了多少人么?”始皇帝笑着问到。
赵彻摇了摇头。
“朕也不知道,但是孟西白三氏以及老氏族彼时冠绝大秦,于大秦休戚与共!”
“朕听老氏族提过,因商君变法而死之秦人,不比一场国战死的少!”
始皇帝语气带着沉吟,目光却深邃无比!
“但,秦之崛起,自秦人流血而开始!”
始皇帝看问题从来不看对错,他只看有用无用!
秦虽覆灭六国,六国却迟迟不能归心!
认同感迟迟达不到令始皇帝满意的程度!
始皇帝当然可以选择温水煮青蛙,甚至可以把赵彻的回答拿来就用。
无非就是哄着,惯着,总有一天他们就习惯了!
可是那需要多久?
只要保留了差异,骨子里他们就不会认同自己是秦人!
只要尊重差异,则关中和关外永远不会合为一家!
或许几百年……上千年,这种差异会越来越小!
但是谁又能确保几百年,上千年没有动乱发生!
唯有在此刻!
在他一统天下覆灭六国的时刻!
以绝对强硬的手段移风易俗!
六国余孽用强硬的渔轮手段干掉了始皇帝的舔狗!
虽然对所谓的祥瑞无感,但是六国余孽的招,始皇帝选择正面回应!
移风易俗是百年大事,更别提后面还有一群六国余孽推波助澜!
这种情况下,非强硬手腕不可更改!
而且更不用提吴越地区的一些堪称放荡的习俗!
聚众野外媾和?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尊重他们的风俗么?
“可是这样六国余孽不会趁机图谋不轨么?民心动荡不安之时……”赵彻提出了自己的疑问0
“朕没有输过他们,而他们没有赢过朕,他们若是有胆量早就动了,所谓六国余孽,不过丧家之犬罢了!”
“朕能覆灭他们一次,就能覆灭他们第二次!”
始皇帝笑着看着赵彻说道:“所以小稚奴,你要记住!回去要认真想!”
家国大事,绝无十全十美!
任何变化都伴随着阵痛!
乃至于现代,跟不上时代的人都会被踩在脚下!
更何况古代?
想要十全十美,面面俱到,那么最终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面面不到!
哪怕是号称千古一绝的推恩令,背后的隐患也是多不胜数!
再好的政策终究是政策,是需要人为推动的。
赵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赵彻其实自己还多少有点担心,因为许莫负的事情始皇帝会不会对神鬼之说有些考虑……
现在看来,是赵彻自己多虑了!
在历史已经更改的前提下,这方面,始皇帝的心态反而更像是一个现代人!
赵彻巧合的出现,赵彻展现出来的神奇天赋,赵彻不菲的学习能力!
嗯……这是缘分,是上天赐予朕的乖孙!
许望的女儿开口称赵彻为王!
恰好始皇帝就是要把赵彻培养为自己的继承人!
嗯……这个婴儿果然有些神奇,赏!
始皇帝死地分?
亡秦者胡?
荧惑守心?
神仙托梦?
你们在大秦当神仙问过朕了么?朕承认你们是神仙了么?庙他妈都给你扒了?
神?
神他妈有多少军队?
……
赵彻颇为怪异的看着始皇帝,给始皇帝看的有点奇怪。
“怎么了?”始皇帝揉了揉赵彻的脑袋。
“我会努力学的!”
这一课,确实让赵彻受益良多!
这一课让赵彻意识到改革往往伴随着牺牲,改革也伴随着不稳定因素!
赵彻知道现代人最大的优势就是熟知历史,可是这也是他最大的陷阱!
政策是和时代挂钩的,想要通过两千年的见识去寻求一个完美无缺的政策是天方夜谭!
赵彻总想着自己身为一个穿越者,应该怎么怎么样,骨子里是带着对古人的鄙夷的,而这种心态对赵彻来说是致命的!
当然,还有赵彻身为现代人的柔和思想!
和平的日子生活的太久,以至于赵彻下意识的以人为本,以稳定为本!
但须知,这个时代是一个不争,不抢。就要走向灭亡的时代。
同样,0.0始皇帝的表现也让赵彻意识到,某些方面,古代人和现代人其实是一致的。
你要说赵彻对神鬼怎么看,肯定是抱有敬畏之心。
你说我左眼跳财,妈的老子今天肯定走大运。
你说我右眼跳灾?我去你马的封建迷信!
始皇帝,又何尝不是如此?
摆脱了对长生追求的始皇帝,带有这封建时代最高统治者的倨傲!
能让始皇帝承认,允许,认可的,才是真正的仙神!
“去长大吧!小稚奴!”
始皇帝看着赵彻幽幽的说道!
赵彻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但他太善良也太求稳了!
这不够!这远远还未达到始皇帝的心里要求!
“我会长大!”赵彻看着始皇帝坚定的点了点头!
这一课,让赵彻,受益匪浅!
治国,不是一味的凶狠!
譬如始皇帝,一统天下,却从未屠戮有功之臣!
甚至他还宽容的允许六国贵族活着,并未大肆杀戮!
但治国靠的也绝不是仁慈!
始皇帝推行的每一个政策,都相当于在六国余孽头上拉屎撒尿了!
始皇帝甚至一点都不担心有什么不稳定因素!
治国,必须要考虑清楚的一件事是,想要的结果!
始皇帝想让赵彻,也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是为了达到想要的目的,就不要在意仁慈或者狠厉!
(注:始皇帝毁天下淫祀是历史发生的事情,但是其中某些事件出于剧情原因进行了二次调整。无神鬼灵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