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彦清扶着护栏,缓缓坐了下去。
许逸注意着她的行动。
“别担心,我只是想坐下来听你唱。”
卢彦清笑道。
实际上,她是站得有些累了。
长时间停留在楼顶,冷风迎面,不累,也得冻得够呛,体力渐渐流失。
现在她坐着,起码减轻了一些负担。
卢彦清的双腿荡在楼外,她的姿态,神韵,看上去危险又迷人。
许逸也看出她状态中的疲惫和颓废,可是事已至此,劝和强制都是没用的,那会刺.激到对方,从而更潦草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于是,许逸淡淡道了声:“好。”
然后,他也靠着栏杆坐了下来,两个人,一个在栏杆内,一个在栏杆外。
几乎是背靠背了。
“挑一个伴奏吧。”
“就这个了,新歌,《蜀绣》。”
随着卢彦清话音落下,蜀绣的前奏已经缓缓奏响……
二胡与古筝的齐鸣,犹如在青山流水间,娓娓道来地畅想一段佳话。
脱离了城市的喧嚣嘈杂,将楼下的车流声抛诸千里。
卢彦清的思绪,也随着这和缓的旋律进入音乐……
于是,许逸就在这不经意之间,缓缓握住了卢彦清抓在栏杆上的胳膊。
“?!”
卢彦清本能地蹙眉。
目光骤然凝注在许逸的手上,然后沿着他修长的手指,黑色的衣袖,看向他平静而淡然的侧脸……
卢彦清没有挣扎,只有惊讶。
主要是因为,歌曲马上就要进入人声的部分。
即使卢彦清不满这样的接触,也没有选择这种时刻打断许逸。
可是当许逸开口唱歌时,卢彦清就明白了许逸抓紧她的原因。
伴奏推进,人声将入……
许逸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轻轻吸入了一些空气。
进入胸腔,沉入腹腔。
卢彦清紧紧盯着许逸,目光逐渐凝聚。
夜幕下,许逸合上眼。
但他的唇齿微微展开:
“芙蓉城三月雨纷纷,四月绣花针……”
这个声音一出来,卢彦清就破防了。
她通体颤抖了一下,有种天旋地转的晕厥感!
紧接着,鸡皮疙瘩从耳朵开始,到脖子,到胸口,直至迅速地蔓延了全身……
一模一样!
他真的是XY?!
卢彦清甚至还低头看了看他的手机,但很明显,播放的是伴奏,不是原声。
而歌声传来的方向,也不是手机。
事实很明显了。
卢彦清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整个人都变得敏感和不知所措!
目光游移中,也终于明白,许逸为什么在开始唱之前,稳稳抓住她的胳膊。
那是因为……怕她因为过度的惊诧,而坠.落高楼。
歌声还在继续……
歌声就在耳旁……
XY的声音,如清泉石上流,点点滴滴,沁入心脾。
卢彦清再次侧转目光,看向攥紧着自己的那只手,顺着许逸的胳膊向上看去……
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不过依然没有看她。
直尺的距离,近得可以听到呼吸。
而他的歌唱清晰地传来,并不张扬,甚至情感的流淌都是极为克制和缓的。
就和录音棚的版本一样,不多不少,刚刚好。
却一次又一次。
在卢彦清的心头敲击,让她浑身上下,都这清澈又柔情的声线,点燃。
“等残阳照孤影牡丹染铜樽满城牧笛声,伊人倚门望君踏归程……”
唱到这里的时候,许逸一直凝注在天边的目光,缓缓转向了,他身旁的卢彦清。
这个动作的变化,让他的声音能够更直接地传达到卢彦清的耳中。
卢彦清浑身一僵。
歌曲的高.潮段落,一字一句,就像贴着她的耳壁轻轻吟唱……
“君可见刺绣每一针,有人为你疼”
“君可见牡丹开一生,有人为你等”
“江河入海奔,万物为谁春”
“明月照不尽离别人……”
卢彦清睫毛轻颤,目光也逐渐迷.离、模糊。
她母亲是个自私的人。
从小到大,她很少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关爱,而不在身边的父亲,父女俩也没有太多的机会接触。
她羡慕别的小朋友可以穿妈妈缝的衣服,做的玩具和小饰品……
她渴望爸爸和妹妹可以偶尔过来看望她,让她能体会到,自己有一个家,而不是只有一个人。
君可见,刺绣每一针,有人为你疼……
牡丹开一生,有人为你等?
不。
从来没有。
在卢彦清的世界里,没有人为她疼,也不会有人为她等。
选择离开?
大概也因为此。
然而,当许逸一段一段的歌声中,在她浑身不可自控的反应中。
卢彦清产生了一种错觉!
就好像,一种期待感在慢慢根植于她的内心,并在其中生根发芽,以强烈的渴望为养料,以阳光雨露和爱为动力,恣意生长!
就要破土而出!
仿佛只要活着,这种期待就有成为现实的那一天!
那一天,也会有人为她疼,有人为她等。
这个人,一定会出现。
只要活着,一定会见到!
卢彦清挣扎着侧转脸颊,对上许逸双眼的一刻。
泪水挣脱出眼眶……
这一滴泪,落得令她猝不及防!
许逸的歌声,也在此处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