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曾见山河破碎，所以还想着复仇，哪怕魂飞魄散（求订阅
这一刻，千丈厉鬼法相上的林阎，此刻忽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恍惚。
他这一刻，似乎回到了当时的曳落江。
当时的曳落江畔，也是如此。
湍急的江水里，那一缕缕赤魂，如同一只只红鲤。
他们同样的杀气腾腾，问自己。
“大夏，何时需要我们再次渡江！”
……
但是又不一样。
曳落江的赤魂们，虽然同样的英勇，同样的无畏，但是曳落江的赤魂们，是雄赳赳气昂昂的，他们战意盎然，但又满怀期望。
他们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大夏会记得我们，亲人会感激我们，是我们让他们过上了和平幸福的日子，是我们让敌人知道，我们的大夏无比强大，不容欺辱！！！！
但是这一刻，对面山原上的赤魂们不一样。
和曳落江的赤魂们相比。
他们更凶狠，更疯狂……
他们眼神中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麻木，他们是真正的亡命徒。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林阎一个。
还有无数收看这场直播的观众。
大夏首都的三口之家。
原本眼泪没有停下来过的妇女，此刻硬生生被吓得止住了啼哭。
原本抽着烟的男人不自觉的熄灭了自己手里的烟。
就连本来有些中二的嚷着快点让他们凯旋的小孩儿，此刻也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
距离互联网公司大厂距离很近的出租屋内。
那个早已吃完了外卖的程序员，觉得脊背发凉。
这画面里的赤魂，和他想象得不一样，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是就是不一样，他们的眼神凶狠，像是迷路的狼群。
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都是敌人！！！
……
金陵的小酒馆内，本来都在举杯的客人，怔楞的看着投影屏里，杀意腾腾的赤魂。
有人眨巴了两下眼睛。
“为什么，他们……和曳落江的赤16魂不一样，他们好像……很……悲伤？”
这一刻，酒馆里，所有的客人全部一怔。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的……他们和曳落江的赤魂一样，都是为了大夏战死。
但是曳落江的赤魂们，知道他们的身后，就是大夏，就是家乡，保曳落江，就是保家乡。
而这些远征部队，一样又不一样。
保缅佛就是保家乡……
但是在那之前，他们之中，很多人，早就没有家乡啦！！！
小酒馆儿的老板，此刻提着一杯酒，他望着投影屏里，那群和曳落江的赤魂，好像一样，但是又完全不一样的赤魂，忽然开口。
“古阳，襄城，旗佘店，雁回关，颖水城，镇曲市，怀关市，明珠市，江南，皇甫江，武言口，古藤市……还有我们金陵……”
“还有刚刚直播里，提到过的大骊，余扶，呼伦池，贝尔池，海尔拉和长雪山，大兴安，小兴安，营东，老哈河，古德，郭家屯，万全，栾河，白河，乾河，皇城，津卫，奇源，镇子包，历城，曲阳，郾城……”
“很多年前，这些地方，都已经被夺走了吧，很多年前，这三两个字代表就一方水土一方人。一场大败和天文数字的人命……他们是不是早就没有家了……他们……是不是，去缅佛，就是去为了搏命复仇的！”
老板喝得很醉，声音有些轻飘飘的。
但是只是那几句话。
却像是一把锤子，把所有客人的心，砸了个稀巴烂！！！
为了故乡，为守护的人而战。
变成亡命徒，为了复仇而战……
原来是不一样的。
……
而与此同时，天府州，青阳村，那个老人，死死地盯着黑白电视。
他似乎想从那电视里，认出几个自己的故人。
但是电视太小了，画质又太差，他看不清。
不过他笑了笑。
那笑容有些狰狞，随后他低声喃喃。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旗正飘飘，马正潇潇，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舍生忘死在今朝，魂飞魄散在今朝！！”
……
而与此同时。
彩云州边陲
厉鬼法相的头顶上。
大风起兮。
秦颜良和他身后的那群赤魂，都震撼的看着眼前的火光。
他们更加疯狂的摇旗，像是在和对面那二百师的战旗相互呼应。
秦颜良更是疯狂的嘶吼。
“魂兮归来啦！”
“回家呀，兄弟们，凯旋啦。”
……
但是对面的赤魂们，却没有再动。
他们只是在山野间。
在乱坟岗前。
在已经长出了庄稼的田地里，怔楞的看着林阎他们所在的方向。
那头由赤红色的凶煞，组成的雄狮，是唯一不断靠近的一团赤魂。
但是就连他，也是停在了距离林阎他们还有数公里的山原上，就停下了步伐。
那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大夏安否？可归家否？”
“若需要，是否需要我等继续从戎死战！”
这一刻，厉鬼的头顶上。
身披金光的戴成林，几乎气得跳脚。
“干什么啊！回来啊！”
“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呀！！！”
“都什么时候了，大夏现在无比强大，怎么还需要你们从戎！！！回家呀！！！”
之前一直有些疯疯癫癫的秦颜良，则望着对面的兄弟，望着对面，那个自己最尊敬的师长，忽然苦涩的笑了一下。
他扭头看向戴成林。
“他不是在说这个……”
“他在说的是……一直在打败仗的我们，真的有资格……回家吗？”
“现在的大夏，真的还有他们的家吗？”
“没有人记得的他们，真的配凯旋吗？”
秦颜良的声音越来越大，随后他直接喊了出来。
“你想问的是这个吧！师长！！！！”
“哪怕从来身先士卒，哪怕次次血战，但是让大夏如此溃败，你、我、他们、都该死。”
“总有人要为大夏那两百年的屈辱，大夏曾经的山河破碎来买单！你觉得那是你的责任，对吧！师长！！！”
“哪怕你死的时候，也才38岁。所以现在，不怕死于战场的你，却怕了，你们都怕了……”
秦颜良越说越哀伤。
……
远处，隔着一条公路，隔着江水……
山原，田野，乱葬岗的赤魂们，缓缓聚集了过来。
但是他们依旧踟蹰……
他们更多的，是向着那头由凶煞气聚集而起的雄狮靠拢。
雄狮上。
一个身姿挺拔的中年，半低着头。
由他身上的凶煞之气，化作的雄狮，此刻渐渐消散。
他站在距离公路很近的一座山头上，他所在的位置，可以直接和那千丈厉鬼对望。
只是他又转过头，望向山脚下的那条公路。
当年他们的任务就是夺下，并且守住这条公路，但是却没有做到。
而他的身边，聚集的赤魂，则越来越多。
有原二百师的，还有属于大夏远征部队的……
大概已经有数百个赤魂，聚集到了这里，更远处，还有更多的赤魂，靠拢过来。
他们都在望着那个中年，望着戴天澜。
戴天澜笑了笑。
“我当年说好了带你们回家的，大夏就在那边，怎么还不回去，都在看着我干什么。”
扛着大旗的刘古君半低着头。
“师长在哪里，二百师的军旗就在哪里，刘古君就在哪里！”
其余的赤魂，则互相对望，随后他们依旧看着戴天澜。
有一个少年模样的赤魂，一边死死的望着那边的大夏，一边开口。
“师长，不回去，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对不对！”
“反正大夏应该也没多少记得我们，不过要是大夏需要我们舍身赴死的话，我们还是愿意的，大不了魄散魂飞！！！”
一个青年赤魂挠了挠头！
“我老家，早就没了，整个村的人，都被一把火烧了，我参军，就是为了报仇的，师长你回我就回，你不回，我就不回。”
“师长，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好面子的人，您到底想要干什么。”
还有一个带着眼镜的赤魂，轻了轻嗓子。
“大夏历史上经历了几十次的改朝换代，哪一次的战争不是横尸遍野，易子而食；还有瘟疫，数不清的天灾**，惨烈到看一眼史书上冰冷的文字都惊心动魄。”
“但同样几乎每个朝代我们都有盛世，万邦来朝，四海咸伏，文人骚客泼墨挥毫，能工巧匠雕花镂石，官员书吏为民生计，沙场将士精忠报国。”
“可从来没有哪一个朝代……像我们之前的那二百年那么屈辱！师长……我能理解你，要不咱们去东海那头，拼他个魄散魂飞吧！”
“不过事先说好，我们不是炮灰，炮灰没有荣耀……”
戴天澜笑了笑。
“滚蛋！赶紧滚回家去！”
但是却没有赤魂动弹。
明明只差个几里路，明明当年，拼死都想要回去的地方。
但是现在却没人肯回去！
当年要回去，是因为大夏还在被欺负，大夏的土地上，还有那群恶鬼，王八蛋，在欺负我们的同胞。
回去是要打仗，继续打仗，把他们赶回去。
现在不回去……
是因为……打了那么多败仗的我们，已经早就没了当年家乡的我们，也没多少人记得的我们……
真的有资格回去吗？
还可以回去吗？
败军之将，丧家之犬，就算要回家，也得报仇之后才能回家。
否则……凭什么回家呢。
……
而与此同时，那一边，林阎的表情狰狞。
他消散了厉鬼的法相。
随后愤怒的回头。
他瞪着秦颜良他们。
“你们师长，一直这么轴吗？”
秦颜良苦涩的笑笑。
“军门世家，皇甫学校毕业，这么轴很正常！”
“他当年最大的心愿之一，就是把所有从他们手里丢掉的地方，都夺回来，由他们亲手夺回来，第二大心愿，是为大夏战死……而且必须是有意义的战死！”
“鬼差大人……你没有经历过我们经历过的事……”
“我们看到过山河破碎，看到同胞尽丧，看到大夏没了精神。我们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把自己当人，就要打胜仗，就要大夏不被沦陷。”
“大夏的将士颜面扫地，早已没有什么高洁，我们都是心怀仇恨，不择手段，满腔奇诡巧180计，恨不能把仇家鞭尸三百，就算到死也不甘心，挖出双眼挂在城墙上，看国破家亡。”
“我们师长……不是好什么面子……他怕是现在都在想着……如何报当年之仇，哪怕魂飞魄散！！！”
“让想归家的人归家，让没了故乡想死战的人，死得其所，鬼差大人……家国大义，对我们来说，并不抽象！”
“我们所战，是为了故乡，为了临死前，家在长安的兄弟，想念的那一碗绵羊肉的面条，为了流亡十一年的辽东汉子，誓死捍卫的猪肉白菜炖粉条的尊严。”
“战争对于你们结束了，对于我们……没有！因为我们不是为了守护而战的，当年我们已经无所可以失去了，我们是……为了复仇而战的！”
这一刻，林阎，张心怡，还有身披金光的戴成林，都愣在那里。
什么是亡命徒！！
这特么的才是亡命徒。
一群亡命徒，但凡还有一点命数，都要耗尽了才肯归家。
但是当年的大夏，又好像就是靠着这群亡命徒们死撑着，才没有亡！！！！
林阎此刻，撸起了袖子，他回头看了张心怡一眼。
“带签证了吧。”
张心怡整个人一愣。
但还是很快点了点头。
“带了！”
“出门前，你嘱咐过我的！”
林阎咧嘴笑了一下。笑容狰狞，他死死地盯着对面的赤魂。
“我就不信了！！！拉也把你们拉回来！！！”
“就算是你们要魄散魂飞，也得看过了现在的大夏，再想你们还要不要魄散魂飞。”
……
而与此同时，林阎不知道的是。
从直播开始后的半个小时后。
彩云州……
各大告诉公路，忽然多出来无数的车辆，有私家车，有大巴，有小面包……
还有货车，货车上，全都是刚采的。
金陵州的百姓，给那三十万怨魂，家家户户点白蜡。
彩云州的百姓，怎么就不能跑去边界，给那些赤魂一场轰轰烈烈的凯旋……
八十多年前百姓想做但是做不到的事。
八十年后的我们得补上呀。
千万，千万不要魂飞魄散呀，不要再拼命了，回家呀，我们请你们吃，京平的爆肚涮肉皇城根；金陵的干丝烧卖；明珠市的润饼、蚵仔煎，津卫的麻花、狗不理；辽东的地三鲜、酸菜白肉炖粉条，铁锅炖……
大夏依然在，故乡依然在！！！！
所以你们可以放心的归来。
我们会记住你们！！！
从来没有人责怪你们。
你们已经，很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