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给你们花花呀;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鲜花掷马前
这一刻,无数电视机前的观众,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他们没有人想到,这些赤魂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首都的那个三口之家里,女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头望着身边的丈夫。
“老公,为什么不回家呀!他们为什么不回家呀?现在的大夏还需要一群魂魄来守边陲吗?”
之前一直抽烟的丈夫回头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但是此刻他也早已泪流满面。
“大夏,一直都有人在守边陲啊!”
“最冷的最高的雪山,那里有大夏的哨所,最北的平原,有大夏的将士,最南的海上的小岛,也有,一直都有的,只是我们很少看他们,很少关注他们。”
“更何况,就像他们说的,他们已经没有家了吧。”
“就算回到现在的大夏,他们也没有家了,和曳落江的赤魂不一样的,他们是亡命徒……没有亲友,没有子孙后代……他们宁愿继续死战,为大夏……魂飞魄散!”
“这节目,太废烟了。”
而就在这时,一直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坐的距离电视很近的那个小男孩儿忽然扭头,他的眼眶红红的,看着身后的父母,大声的开口。
“我以后也要参军!”
那对父母愣了一下。
几秒钟后,双眼都哭肿的母亲,忽然就提起了拖鞋。
“就你!??”
“别给大夏的英灵们丢人了好吗?”
“体重比别人重,吃得比别人多,一考试,倒是只有别人的零头,看直播就看直播,你要是再敢用这种事做借口逃避学习试试!”
“人家当兵,是为了救国,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你呢,你是我生的,你那点肠子,我能不知道。”
被训斥的小男孩儿立刻缩了缩脖子。
随后他转过头,看着电视,依旧低声喃喃。
“我真的想要去从军……”
……
而与此同时,互联网大厂的旁边的那座合租的公寓楼。
熬夜加了两天班,才抽出今天一整晚的时间,看直播的青年,身体颤抖,疯狂的敲打667着桌子。
“怎么就……不回家了呢!”
“给我回来呀!回来呀!!!”
之前还一直能绷住的青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在听到戴的那句,“我戴天澜不回家了!”之后。
忽然就绷不住了。
他开始失声痛哭。
他此刻的出租屋里,摆放的物品,其实不多。
尤其是他的卧室,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桌。
书桌上,摆着他的电脑,而在电脑旁边,有一张合影。
合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一对夫妻,和一个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和青年,很是相似,应该是一个人。
而夫妻中的男子,穿着绿色的戎装。
在某一个清晨,那个男人离开了家,可是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回来的只有,母亲领回来的一个勋章。
明明说好的,以后要带我去看你们的部队的……
可是怎么,就不回家了呢。
怎么就再也没回家呢。
青年看着视屏里的戴天澜,越哭越伤心。
成年以后发现的世界真相之一,就是不存在完全快乐的成年人。大家都是看
。
起来好好的,内里要么结着冰,要么冒着烟,要么有一百个孔洞,破布一样在风里抖。???
……
金陵的小酒馆儿内。
所有人这一刻都不说话。
只是一杯酒,接着一杯酒。
有人把酒杯举起来,但是又放下。
该用什么样的助词,来跟那些赤魂敬这杯酒。
不理解吗?
确实无法理解。
因为是两个时代的人,所以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他们当年的苦难,无法理解身为军伍,但是亲眼看见大半个大夏,从自己手里失去的苦痛。
无法理解,什么是山河破碎,家国沦丧,甚至无法明白,什么是一场又一场大败之后,从勇士变为兵痞的麻木。
但是又似乎能理解。
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我的家没了,我是亡命徒,是孤魂野鬼。
我唯一还能守护的国,是我的后代,我的其他兄弟夺回来的,这很好,但是我不需要回去,因为回去了也没有我的家了。
我更希望能远远的看着他,远远的守着他,确保他火种不灭,国祚绵长。
有的赤魂,满怀希望,随时愿意为大夏再次渡江。
有的赤魂,满身伤痕,千疮百孔,可愿意为大夏魂飞魄散,死守边陲。
这两种赤魂,都是英灵,都应该是不朽的。
小酒馆的老板,这一次没有再喝酒。
只是很认真的站起身,向着投影的大屏幕,经了一个军礼。
周围酒馆的客人,有些震惊的看着酒馆的老板。
有熟悉酒馆老板的客人,幽幽的开口。
“啊?你们不知道啊!老板之前也是当兵的,要不是因为腰伤,现在估计还在部队里吧。”
老板背后的墙壁,是小酒馆的酒柜。
酒柜旁边贴着几行标语。
“世人本无浓烈的啤酒,只有弱不禁风的男人!”
而第二条标语写着。
“愿大夏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第三条标语写着……
“少年强,则大夏强!!!少年大夏,有希望。”
……
而与此同时,直播的画面里,冷风潇潇。
林阎望着对面的戴天澜,神情苦涩。
“要是有酒的话,还真是想和将军你喝一杯。”
“你就那么担心大夏会重蹈覆辙。”
“明明大夏已经不一样了。”
戴天澜坐在地上,他的神情依旧平静。
他看着林阎,声音低沉。
“人啊……不吃饭活七八天,不喝水活五六天,不睡觉活四五天,琐事养我们也要我们的命。当年家国沦丧,我们到是还能活了六七年!”
“鬼差大人,你觉得我是个麻木不仁的将领对不对,执拗,过分的执拗……想着要嬴,哪怕让二百师的弟兄们,孤军仍要死战也没关系!!!”
“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所有死在我之前的将士,我都记得他们的名字……”
“豆饼、麻子、董云,谷小麦、邓宝、李四福、康火镰……他们来自辽东、天府、金陵、长安;谷小麦爱唱花鼓戏,麻子曾是天府军重枪二连下士,李四福喜欢吃羊肉面,豆饼死的时候也就二十岁。”
“我希望每一个豆饼都不死,但是那样大夏境内,就会死上更多的人!孩童,妇孺,老人……”
“我们不是在为我的长官打仗,不是在为我自己可笑的面子和空头许诺的官衔和富贵打仗。”
“他们都不值得我和我身后的将士,慷慨地付出生命换一个胜利的可能性。”
“但是我的故乡可以,我故乡的人可以,我的父母和爱人,我的同袍和战友,我许多年前存在过的那个家,他们可以。”
“是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了,我才会来到这里,来到缅佛国,打这种断子绝孙的绝户仗。”
“二十岁的豆饼死的时候内脏震碎了,爱拉手风琴的小何死了,顾胖子被炸的连尸首都没剩下,崔勇、泥蛋,他们都牺牲了……”
“付出这样的代价,如果不是为了一件正确的事情,为了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那么我们还打什么!”
“所以我们得死,死得其所,因为我们不死,大夏就没有尊严,大夏就会彻底亡国……究竟谁该为大夏二百年来的苦难负责?我没有答案,或许想到了答案,我也就想回家了!”
“而对我来说,守在这里,一直看着大夏,我才能安心!”
“得一直守着大夏,我才能安心。”
戴天澜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后他忽然转头,看着身后漫山遍野的赤魂。
“我刚刚所说,皆是我个人所想!”
“远征部队的兄弟,心有所牵挂者,全都回家!!!”
“远征部队近十万人,不能连一个替我们回去看看的人都没有。”
“起来!回家去!”
“说的就是你,秦颜良,谁让你丫的坐过来的!”
“在这里守着大夏的山河,不需要那么多人,我当年给你的任务是什么,你自己说!”
秦颜良低着头,声音沙哑!
“您对我说……”
“打过来,不要死。我们打过来了,我们没死。我是第二次的南天门之战,才死的……但是二百师,是有人一直活着的。”
秦颜良的声音一顿,他抬头看向一直站在林阎身后的老僧。
这个曾经的怯懦的皇帝,这个后来又活了一世的老僧。
此刻被无数赤魂注视着。
这一刻的应文和尚,没有胆怯。
他努力把有些佝偻的脊背挺直起来。
“二百师,下士,朱应文……”
“活着,一直活着!”
“我不仅可以和你们同死,我还可以带着三千人对生命的眷恋活着。为了一碗猪肉白菜炖粉条,为了新鲜的小菜,为了兄弟们曾经无比渴望的一个家,我一直活着!”
“我代替你们看到这个世界回到他本来该有的样子,那是你们在八十年前拿命换回来的。”
“我现在看见了,它很好,它值得。”
“想回家者,可以回家!”
此刻,原本都打算留在这边的赤魂们,终于有人动摇了。
他们扭头望向北边。
大夏距离他们就那么近。
可是谁都没有先站起来。
似乎谁都不愿意,当那个背弃兄弟的叛徒。
林阎沉默不语。
而就在这时,远处,彩云州,大夏境内的山原上。
忽然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闪烁。
那亮光很熹微。
根本看不太清楚。
可是很快,那些亮光越来越多。
聚集在一起后,竟然宛如星星点点的群星。
随后盘山的公路上,也有光芒闪烁。
那一束束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打着什么信号一样。
这一幕,直接吸引了林阎,戴天澜,还有所有赤魂的注意。
他们看见了那山原之上的亮光。
林阎整个人一愣。
要知道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大夏边陲。
遍地都是山坳,盘山公路也不好开车。
就连一些村子,前些年也都迁走了。
哪儿来的这么多光?
可是他很快,就看清了。
山原之上的光,是一个个年轻人,大晚上的穿着爬山的装备,之后手里摇着手电和手机的手电筒,不停的摇动。
盘山公路上的汽车,是排着队的轿车,面包车,那些车有序的停着,打着双闪的车灯。
而距离林阎他们最近的山坳上。
赫然是一个三口之家。
那三口之家,都穿着登山装。
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可爱的女儿。
此刻,夫妻中的女子,看着手机里的直播。
“直播的画面现实,好像就在对面诶……真是服了你们父女俩了,就央台的一个节目,竟然当真了,难道那边,真的有大夏远征部队的赤魂啊!”
“今晚估计都回不去家了,难道真要在这里野营啊!”
“有病,太有病了,而且来的还不止咱们一家,怎么会这么多人都有病。”
女子虽然抱怨着,但是却没有真的嫌弃,甚至在地上,放了好几捧。
彩云州盛产……
什么样的花卉,在这里,都能找到。
而此刻的女儿,正骑在父亲的脖子上。
小女孩儿嗝儿嗝儿的直笑。
她或许对当年大夏远征部队的悲壮,并不是太了解,她高兴的,或许只是因为能跟着父母一起爬山,出来游玩,所以她很开心。
她的头上,还带着一个花环。
可是此刻,她把花环举起,稚声稚气的开口。
“对面的英灵,我爸爸说你们都是当年,守护大夏的英雄,给你们呀!!!赶紧回家呀!!!”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胞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掷马前!
……
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掷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