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落下。
陆元丁的胸口传来阵痛。
痛的不是插入心口半寸的发簪，而是心痛与自己相处了十年，却依然要杀自己的月令。
鲜血顺着发簪滴落到绒白羊毛地毯之上，顷刻染红了地毯。
月令脸色苍白，眼神布满愧疚。
一袭倩影悍然飞身来到月令身前，满脸怒容，敲竹抬手一巴掌甩在月令脸上，将其打飞出去。
敲竹低头看见被鲜血然后的地毯，用手紧紧捂住嘴巴，眼眶红润，眼泪簌簌，如一颗颗珍珠滴落。
人歌也从一侧一步掠过，脸色阴冷，杀意十足，准备一掌打死月令。
知道必死的月令闭上眼睛，眼角落泪，等待最后的解脱。
“住手！”
陆元丁咬牙喊道。
人歌停下打向月令的手掌，反手一巴掌抽在月令的脸上。
陆元丁拔出簪子，面无表情，但他知道自己赌输了。
昨日陆甲交给陆元丁的信函之中，已经将月令的身份揭穿。
九岁时被领进王府的这位叫做秦言的女孩子，其实是大秦派来的间谍，真名田言。
秦言，大秦田言。
十年前。
九岁的世子殿下某日陪着娘亲出游凉州城，在城门之外的路边看到一个老汉正在卖女。
当时幼小的世子殿下抬头望去，那个脸蛋脏兮兮的女娃也正好看到他。
女娃哭红了眼睛，楚楚可怜。
于是世子殿下央求娘亲买下她。
西凉王妃一向心善，便买下了她，领着那个叫秦言的女娃走进王府，做了陆元丁的三丫鬟。
两人正好同岁，一起也有个伴儿。
当日小殿下翻了几本书，最终找到《礼记》中的一篇，为她取名月令。
秦言进王府的第一天，陆甲派人调查了她的底细，一家六口祖上三代都是土生土长的凉州人，于是便放心将她留了下来。
只因那些年针对陆元丁刺杀的次数越来越多。
各方势力都不想这个年幼的西凉世子活下来。
如今西凉在大秦的谍子截获了一封密保。
证实了月令其实大秦派来的间谍，真实身份是罗网的杀手。
潜伏十年，一直在打探西凉的消息，然后秘密传送回大秦。
如今大秦那边传来的最后一封密信内容只有四个字：杀陆元丁！
看完密信之后，陆元丁一点都没有怀疑信中内容的真实性，只是想赌一把。
赌与自己两小无猜的月令是否会下手，会不会杀自己。
但显然，他赌输了。
一向赌运无敌的陆元丁，求学的两年中，每次和那个在月晋学宫中唯一称得上好兄弟的狐朋狗友打赌，都没有输过一次。
但这一次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陆元丁用自己的金刚体魄赌了一把，赌赢了，月令还是月令。
赌输了，自己也不会死。
因为这把看似发簪的神符虽然锋利，但也只能勉强破防自己的体魄。
陆元丁拔出发簪握在手中，赤脚走到田言身前，淡淡问道：“为什么？”
田言脸颊上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颤声道：“少爷······对不起，你不死我的家人都要死。你死了，月令也会下去陪你。”
陆元丁蹲下，很像伸手抹去她的眼泪，但他不能。
这样会伤了其他丫鬟的心。
更对不起死在南瞻洲的四丫鬟蒹葭。
他将神符丢到田言脚下。
听到动静，田言慢慢睁开眼睛，伸手捡起神符，对准自己的脖颈猛然刺去。
“啪！”
陆元丁抬手一巴掌抽在田言的脸上，神符没有刺中她的脖颈，只是划伤了她的肩膀。
敲竹和人歌知道少爷还是不忍看她死。
情字最杀人。
哪怕不是爱情，也是一种亲情。
除了殿下的两个姐姐，这些年来就自己这些丫鬟和殿下关系最为亲近，说是家人一点也不过分。
沉思了许久之后，陆元丁开口道：“你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你这条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命令，你胆敢寻死，我会派人潜入大秦杀你全家！”
“带下去。”
等府中下人将田言压下去，敲竹轻声问道：“少爷，还痛吗？”
陆元丁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但是敲竹和人歌又怎么会相信，哪怕身体不痛，但心肯定痛得要死。
打小眼前的世子殿下就没有将几个丫鬟当做下人看待，那些脏活累活全部不准她们下手。
敲竹哽咽道：“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昨天我就应该直接杀了她，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人歌闻言一楞，看向陆元丁。
莫非这一切都是少爷安排好的？
陆元丁感受到人歌投来的眼神，淡淡道：“正如你想的，是我的布的局。”
昨天看完密函之后，陆元丁就在想一个处理此事的办法。
于是在敲竹帮自己沐浴的时候，将此事告诉了她。
凑巧今日收到那一张武林大会的请柬，加上黄蓉闹着要去武林大会。
于是将计就计，吩咐敲竹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丫鬟。
明着是让她们准备自己出行的东西，其实是将这个消息告诉田言。
结果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敲竹帮陆元丁褪去衣服，小心的为他擦药。
等擦完药，陆元丁唤退了所有丫鬟，他想在房内冷静一下。
坐在床榻上，陆元丁开始回忆密函的内容。
如果自己没猜错，已经近乎于独霸了大半个东甲洲的大秦王朝，那位大秦的皇帝已经着眼南瞻洲了。
既然田言都是十年前的布局，那就证明在更早前，嬴政就开始在南瞻洲布局。
目的就是为了从东甲洲打到南瞻洲，两洲仅有一海之隔。
看来嬴政已经不满足于东甲洲，哪怕大秦已经覆灭了十九国，还是不满足。
那位自称千古一帝的男人，嬴政，恐怕放眼的是整个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