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世界里,夏语婵躺在石堆上,头部周围的石头都被鲜血染红,血液开始凝固发黑,明显有一段时间了。
她体表的温度已经很低了,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如果是普通人,这种情况已经可以宣告死亡,可觉醒者的身体远强于普通人,一时半会还不会死去,但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在树林的边缘,空音树的根茎向着外围生长,距离夏语婵昏迷的地方,相距只有一米。
幻境里,徐源还是单膝跪地,可能是觉得夏语婵没有听清楚,轻声重复了一遍,“你愿意嫁给我吗?”
夏语婵眉头微皱,类似的话似乎有人和她说过。
梦境的画面忽然在脑海中闪过,她一遍又一遍地杀死徐源,她头痛欲裂,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
这时候一幅异样的画面闪现在她眼前,就像是一柄利刃,硬生生地切断了她的思考。
是的,她想起来,的确听过类似的话,对她说这话人还是徐源,真正的徐源。
那是在云庭之上,徐源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询问,“你愿意加入白昼会吗?”
大脑的闸门忽然打开,记忆涌了进来,那些痛苦的记忆像是潮水般汹涌。
她其实是个瘸子,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腿就已经没有了知觉。
她爸爸的确很喜欢下象棋,但不会有和女婿下棋的机会了,因为他早已经去世。
还有妈妈,温柔善良,喜欢追剧和养猫咪的妈妈也死了,在那场车祸中。
叔婶一家其实并不待见她,在她寄养在叔婶一家时,她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她叔喜欢在外面打牌,一天到晚不在家,她婶总是骂她狐狸精,让她干活,后面她家的房子也被叔婶霸占了。
这其实只是一场梦,一场并不华丽的梦。
在梦里,她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女孩,天资并不出众,学习也没有很好,偶尔运动,喜欢逛街,也没有什么远大志向。
她对于未来的最大憧憬就是,找个互相喜欢的人结婚,然后生个女儿,给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工作地点最好离家近一点,下班就可以回家为老公女儿买菜做饭,偶尔一家人出去旅游,得空就在家侍弄花花草草。
这就是普普通通女孩的一生,但这些她都不曾拥有。
她没有爸爸妈妈,更没有亲戚帮忙,放课后,同学都开开心心去玩,她还要苦练画技,因为腿的治疗费还没有着落,她必须坚持吃药,腿才不会恶化。
她没办法去打羽毛球,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每次在路边看到一蹦一跳上学的小孩子,她都会很羡慕。
是的,普通女生的一切她都不曾拥有,所以她极其渴望,她渴望的一切都在这个梦境里实现了。
新郎还在单膝跪地,等着为新娘戴上戒指,可新娘却忽然泪流满面。
在场的嘉宾都报以鼓励的掌声,以为新娘是因为激动,留下了幸福的泪水。
夏语婵低头看向徐源,眼神温柔。
在这个梦里,唯一不普通的就是学长了,学长本该是做大事的人。
眼泪静默无声地从脸颊滑落,她之所以会做那么可怕的梦,是因为她的理性在提醒她,只要杀掉眼前的徐源,这个幻境就会破灭。
她走到旁边的餐桌上,拿起一把刀子。虽然只是切牛排的钝刀,但也是可以杀人的。
“小婵,你要做什么?”徐源轻声问她,还是那么轻柔的语气。
夏语婵心头一颤,真的要杀掉学长吗?
这几年两人经历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她想到学长带她去香山,满山的金黄色枫树飞舞,她蹦蹦跳跳地走在面前,徐源微笑跟在后面提醒她走慢点。
她想起在凄风苦雨的夜里,她因为实习,没能搭上最后一班车,只能孤独无助地站在公交牌下,望着漆黑的雨夜,瑟瑟发抖。是学长冒着倾盆大雨,开着一辆电车来接她。
太多太多的回忆涌上心头,即使清楚只是幻境,可这些实在太过美好了,美好得让人不愿意放手。
“放下手中的刀吧!另一个世界的夏语婵其实和你没关系,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忘掉那里的一切,你的一切愿望,都会在这里实现。”
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对啊,为什么要回到那里呢?那个世界如此的危险残酷,而在这里,她想要的一切都有。
有爸爸妈妈,有关心她的亲戚朋友,也有爱她的学长。
夏语婵缓缓放下手中的餐刀。
“不!不能留在这里,学长可能出了危险,我要去救他。”一个声音猛然在脑海中响起。
她猛地握紧了手中的餐刀,眼神一凝。
“小婵,你要去那里呀,快过来!”徐源向她招手。
夏语婵疾步走了过来,猛地把餐刀捅入徐源的心脏,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徐源望着夏语婵,满眼的不可置信。
震惊过后,徐源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起来,他缓缓地抱住了夏语婵,仿佛是因为身体太冷了,想要抱住夏语婵取暖。
他柔声问,“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呢?”
夏语婵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眼睛里流出来的不是泪水,而是血。血泪流淌下来,血污涂满了她整张白嫩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温柔呢?这不就是个幻境吗?这时候不该是歇斯底里地质问她,然后强迫她留下来吗?
“不用害怕哦,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了,以后你再也不用做那种梦了。”徐源摸着她的脑袋,居然唱起了歌儿,很温柔的儿歌,“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快来快来……”
汹涌的回忆再次涌上来,在这个幻境里,她很害怕打雷天,一打雷她就会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之前徐源问他,为什么会那么害怕打雷天,当时她没能回答上来,现在她知道了,因为她父母出车祸那天,就是个打雷下雨的天气,幻境里的一切都是现实的映射。
所以每当打雷天她害怕的时候,徐源就会摸着她的脑袋,用温柔的声音给她唱这首儿歌,然后她就不害怕了。
真痛啊!真痛啊!感觉整颗心都被切得粉碎。
可为什么会这么痛呢?明明这只是一场幻境啊!
“再见了哦,小婵。”徐源的手从她脑袋上滑落,无力地垂着。
徐源的身体渐渐地凉了下去,夏语婵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