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出现的意外,让原本喜气洋洋的寿宴一下子乱了套。
突发的异象,把同桌上几个小孩子都吓坏了。
听到金大妮的呼喊,周围桌子上的来客全都起身凑了过去。就连腿脚不好的于老爷子,也在于老四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
“大胜家的,这是咋啦?”
眼看着胡小宝小脸憋得通红涨紫,于老爷子吓的不轻,赶忙问到。
金大妮抱着胡小宝,此时已经慌乱的六神无主。她指了指桌子上一个装满了肉食的碗,带着哭腔急道;
“我也不知道啊!刚才小宝看见好吃的就没命的吃,吃着吃着就嗝了一声,然后就这样了!”
“这是噎着了吧?”
一向吊儿郎当的于老四也吓坏了,他连忙起身对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服务员喊道:“赶紧的,赶紧去找大夫!”
也就是这个时候,李阳好容易分开了人群,挤了进来。
躺在金大妮怀里的胡小宝已经开始抽搐,一张小脸憋的通红,痛苦的捂着脖子发出阵阵呜噜噜的声音。
见到这般景象,他赶紧蹲上了前去,不由分说的从金大妮怀里将熊孩子给抢了下来。
粗略一看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典型的气道梗阻!
小孩子的食道和气道比较软也比较短,如果吃东西的时候太快或者是吞食了大物,很容易就发生这种气道梗阻窒息的情况。
事实上不光是小孩,有的成年人因为食气道结构问题经常遇到这种危险。
曾经李阳大学时期一个室友就在宿舍躺着吃大枣被噎到过,当时人差点就被活活憋死。好在当时宿舍大妈学过海姆立克急救法,及时处置才没有出大问题。
当时李阳就在现场,虽然没系统的学过海姆立克急救法,但是大体的做法他印象非常深刻。
现在看到胡小宝已经处于严重的窒息状态,李阳顾不得其他。
他直接将熊孩子从地上托了起来,将胡小宝的双腿分开从背后环住了熊孩子的胸口,然后双手握拳使劲的挤压了起来。
“大阳,这是干嘛啊?”
儿子有危险,胡大胜此时已经是心急如焚。见李阳将孩子抱起来,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挤压着孩子的胸部,他焦急的问到。
“他被塞住气道了,我看看能不能帮他恢复呼吸,你们别愣着,赶紧去叫救护车!”
一面使劲儿的挤压着胡小宝的胸口,李阳一面大声喝到。
胡大胜这才反应过来,紧忙跑去服务员那里找电话。
这边,李阳按照海姆立克急救法的方式快速而有力的挤压了几下,可是胡小宝的窒息仍然没有缓解。
看到熊孩子的嘴角已经溢出了白沫,一张小脸也显出了涨紫的颜色,他是真的急坏了。
情急之下,赶紧将孩子大头朝下立了起来,继续按照急救法的方式挤压胡小宝的胸口。
“你大爷的!欠你的三万块钱我还没还呢!”
一面在心里大骂着胡小宝没个出息,李阳一面胳膊上使了狠劲。
直到他压到第七下,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胡小宝才终于猛的咳嗽了一声。
随着那解脱般的咳嗽,一大块黄色的东西,就直接喷到了李阳的脚下。
“呜哇~~~~”
一下子回复了呼吸,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胡小宝想刚刚降生的婴儿般拼命哭了出来。
“小宝!”
看到胡小宝回了神,哭成了了泪人的金大妮一下子就扑了上去。
将胡小宝递给了金大妮,李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他也才看到胡小宝吐出来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块沾满了唾液的......鸡小腿。
看到那就连成人一口都难以咽下去的鸡肉,李阳真想上去给胡小宝两巴掌。
这没出息的,差点用一口鸡肉把自己给噎死!
胡小宝啊胡小宝,小时候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熊?
“哎呦!这这这,这可真是太好了,刚才吓死我了啊。”
“是啊,我这心脏跳的咚咚直响。大妮啊,得看管好孩子啊。小孩子吃东西可得注意点,这多危险啊!”
“多亏了这小伙子,大阳是吧?哎呀,大胜啊。你可得好好的谢谢人家大阳啊,刚才这个情况我看要不是大阳,小宝的命就没啦!”
胡小宝转危为安,周围的街坊邻居都松了口气。没了危险,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嚷嚷了起来。
抹着胡小宝冰凉的小手,胡大胜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嚅动着嘴唇感激的看向了李阳。
然后,在所有人的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大阳,从今儿往后你就是我们家的恩人,我欠你条命!”
“使不得使不得!”
他这一下,可把李阳给吓了一跳。
虽然现在和胡小宝差了大十几岁,可李阳现在可还不敢忘了没穿越回来那会,生活困顿刚刚离婚的胡宝,在李奉献病危之际对自己伸出的援手。
人这一辈子可能会认识很多人,交很多的朋友。可真正说能过命的交情,往往没有多少。
在穿越之前,胡宝就是李阳的这种朋友。
大院这群熊孩子里,胡小宝在李阳的心目中是仅次于李小阳的存在——只是这段时间他没有机会和熊孩子搭上关系,所以平时不好表现的太亲近而已。
费了好大力气将胡大胜从地上扶了起来,检查了一下胡小宝的胸口,确定刚才情急之下的一番举措并没有对胡小宝造成二次伤害,李阳这才放下心来。
见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围在这边,他本想着招呼大家伙都回去,将这场寿宴进行下去。
可是他刚想拉着胡大胜回桌,那头刚刚稳定了情绪的金大妮,便发出了一阵嚎啕。
“你们都说我干什么啊?为什么都数落我没看好孩子啊?!”
或许是因为刚才街坊们的说辞,紧紧抱着胡小宝的金大妮仰着头,黄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
一声大哭,将饭店里嘈杂的人声压了下去。
一片惊骇中,金大妮狠狠的抹了把眼泪,开始倾泻起心中的委屈。
“我一个当妈的还不知道心疼自己儿子吗?我也知道他吃的太快了不好,可是我们家都四个多月没吃过肉了。小宝平时闻着别人家炖肉,站在院子里眼睛都绿。今天好容易他见着鸡鸭鱼肉,我怎么拦他?我也心疼我儿子,我心疼别的孩子隔三差五还能吃上顿肉,我儿子就只能赶上别人家办喜事才能尝尝肉味儿!你们都埋怨我干嘛,你们埋怨胡大胜去啊!要不是他们厂子不发工资,我家小宝至于吗他!”
嚎啕连着咆哮,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而面对妻子的指责,家里的窘迫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妻子揭破,胡大胜的脸刷的一下就变成了猪肝色。
他想要反驳什么,可连着深吸了几口气,最后却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跟我回家!”
在邻里们的注目中,他走到了金大妮的身旁,伸出手去拉了一下。
可紧紧抱着胡小宝,生怕孩子能长翅膀飞了一样的金大妮,却将他的手直接耸开。
眼见着胡大胜陷入了更加的尴尬,于老四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上前一把拉住了胡大胜,将他硬拉回了桌子上坐了。而后,又将坐在地上的金大妮扶了起来。
“大胜今天要是走了,那咱们这街坊就没法处了。谁家还没有个难处?我于老四今天把话放在这儿,谁要说因为这事儿背后嚼舌头,我老四第一个不干!”
他这么说,众人自然是一番应和。
其实现在职工大院里的街坊们普遍都过得不怎么样,整个林业局的效益都不好,家家户户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胡大胜家的难处,家家户户都有体会——只是没像他家这样极端,也没有被掀开罢了。
眼见着众人纷纷劝慰起胡大胜,于老四又挥了挥手。
“来来来,大伙该喝酒喝酒。那个谁......美兰嫂子你帮个忙,把大妮嫂子送回去。服务员!服务员你让后厨给我照着今天点的菜再做一桌,一会给我送职工大院东院第一趟房第六家去!用饭盒装啊,别用塑料袋啊!”
一番安排下去,有心化解尴尬的街坊们纷纷应和一番后各自回了席上。
目送着祖美兰带着李小阳,陪着金大妮和胡小宝离去,李阳收回了目光。
“胡大哥,你们印刷厂怎么闹到现在这个境遇了?”
“唉......”
拿着于老四新递过来的酒杯,自顾自喝了满满一杯的闷酒,胡大胜长叹了一声。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们厂这两年的效益就不好。林业局早就想把这个包袱甩开,可印刷厂你可能也清楚,林业局里面的各种材料和内部报纸都归我们厂印刷。谁接了这个厂子,就得借着把这些政治任务做下去。可这些材料和报纸也没效益,每年还得费那么多的力气去做,谁愿意接啊?”
“这承包又承包不出去,还没有进项。林业局这两年的财政又吃紧,可不就得着我们这群职工苦?今年年初,厂里倒是组织了生产自救,接一些外面的包装订单和名片印刷之类的活儿。但就是这样,也就能勉强维持着给部分职工发基础工资。原本这样的话,我们这些职工还能凑合着活,坏就坏在这三角债上面了。我们厂之前欠油墨厂和纸厂十几万的债务,人家那面见我们这头搞生产,二话不说过来扣了我们原本要交付的订单。耽误了交货,我们好不容易拉来的私活也黄了。打今年二月份开始,厂里除了那些政治任务啥活也没有了。一部分职工休班在家,可以搞点副业维持。像我这个车间主任,是既离不开厂子,又拿不到工资。唉......”
又一杯苦酒入喉,化作了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