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祖美兰的服装店走向了正轨。
营业额确实如李奉献预言的那样，没能每天都保持开业第一天的样子。但是平均下来，一天也能卖五六件衣服，赚个百十来块钱。
对于祖美兰和这个家庭来说，一天一百块钱，一个月三千的收入已经是此前想都不敢想的程度了。
而李小阳在经过那晚李阳的开导后，也变成了家里最支持祖美兰事业的积极分子。每天当祖美兰从店里回到家，不是端水送毛巾就是捶背按脚。
一下子，祖美兰仿佛就从宫女成了皇后娘娘，不禁说话硬气了地位提升了，身边甚至还还多了个小丫鬟。
而李阳这边原本办的磕磕绊绊磨磨唧唧的印刷厂产权变更手续，也顺畅了起来。
经历了半个多月辗转于林业局各个部门的过程后，绥城林业局第一印刷厂的产权，终于变更到了李阳和于老四的名下。
变更的方式并没有李阳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先是和于老四各自出资二十五万，成立了一个注册资金五十万元的公司。然后又以公司的名义，全盘收购的印刷厂股份。收购完印刷厂之后，又马上去林业局信用社偿还了此前印刷厂欠的三十七万多的债务。
将这些全部办理好了之后，这才终于拿到了心心念念的产权证书。
六月十五号。
站在林业局总局办公大楼门前，捧着手里的产权证，李阳长长的吁了口气。
“太不容易了，终于拿到手了。”
站在阳光之下，李阳只觉得手里的产权沉甸甸的。从后面穿越过来的李阳心里清楚，这份代表着印刷厂土地，厂房和设备归自己所有的证书，绝对不是几行大字几个盖章那么简单。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钱啊！
不过显然，于老四并没有这种意识。
接过李阳手里的证书随意翻看了两眼，他便将证书塞回了李阳手里。
“我这经管东西不行，总丢三落四的，这东西你就收好了吧。现在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完了，大阳啊，从今以后印刷厂可就归咱哥俩了。我说实话啊，我可从来没想过一下子干这么大的买卖。好家伙一百来号职工，那么大个厂区。我本以为手续办完了心里能轻巧点，可是现在一想到从此之后我就得对一百多张吃饭的嘴负责，我这心里啊......像是突然掉下来一块大石头，压的我喘不过气了都！”
见于老四一副忧愁模样，李阳乐了。
“有什么好打怵的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你光看见一百来号职工的开支，倒是想想厂子经营起来一天赚它个万八千的，那得是什么神仙日子？”
“你说的轻巧！”
于老四掏出一包当下平头百姓绝对抽不起的铁盒石狮，抽出一根丢给了李阳后，自己点了起来。
随着烟气随着微风飘向晴朗的天空，他摊了摊手：“我现在成了印刷厂的老板了，可是我脑子里竟然一点的主意都没有，刚才在刘处长那接过这个产权证我就在想，现在我应该干啥？从里面出来这么半天硬是没想到，大阳你说说咱俩这一步是不是迈大了，扯着蛋了啊？”
于老四满脸的纠结，可逗坏了李阳。
他本想揶揄两句，可是一想到于老四确实此前一点做生意的经验都没有，除了胆子大之外甚至不比祖美兰强多少，他便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在心里思量片刻，他拍了拍于老四的肩膀笑道：“行了，不还有我呢吗。现在咱们先不用顾其他的，厂子从法律意义上已经属于咱们两个了。目前这个阶段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这个事儿通知给印刷厂的职工，先把人心稳定下来再说。”
“嗯！”
于老四瞪起来，用掐着烟的手指点了点李阳胸口：“还是你想的周全，对对对，现在厂子是咱们的了，必须得去厂里把职工们召集起来通知一下，然后赶紧展开业务。他娘的，我刚才算了一下。就算是不交工商费，厂子一个月的开销也得六万多。现在厂子到咱手里了，必须马上让它运行起来，得赚钱啊！走走走！”
一下子找到了努力的方向，于老四拉着李阳便拦下了一台蹦蹦出租车。
......
二人达到印刷厂的时候，刚好是上午十点。
按照李阳和于老四的计划，本来是想先和胡大胜接触一下，让胡大胜这个车间主任组织一下职工们，然后宣布印刷厂已经从国营转为私营的事情。
但是他们两人没想到的是，当他们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印刷厂的大院里，已经聚满了厂内的职工。
“呦！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是知道消息了，特地迎接咱们？”
看到这个架势，于老四不禁挺起了小将军肚，将手上的皮包夹在了咯吱窝里。
“来了来了！”
随着于老四和李阳二人走进厂大门，职工们中间发出了一阵低语和议论。
“哎呦，大家伙儿都在呐？老胡也在啊？哈哈哈，我刚才来之前还想着先找你了解了解厂里的情况呢，怎么着这是？我盘下厂子的消息，大家伙已经知道了？”
看到站在人群前面的胡大胜，于老四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胡大胜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对低声议论的职工们虚压了一下双手。
“老四，前天我们厂长......啊，是前厂长调回林业局的时候，已经跟我们这些职工说了厂子已经转让给你的消息了，大家伙确实都已经知道了。”
于老四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我倒是忘了这茬。不过提前通知也不是什么坏事，今天我和大阳过来啊，主要也就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伙，和大家伙见见面熟悉熟悉。顺便呢，找厂里原来的管理层开个会，商量一下咱们厂以后的发展问题，新人新气象嘛。”
“这个.......”
和于老四的情绪完全相反，胡大胜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抓耳挠腮了一番，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于老四和李阳的面前。
“老四，大阳。不瞒你们两说，今天大家伙聚在这儿啊，主要是想当面问问你们这个......买断工龄下岗的事儿。”
李阳早就觉得胡大胜和职工们的情绪不对。
现在听他说起买断工龄，他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胡大哥，我和老四刚刚接手厂子，职工们为什么就先要打听这个？”
“啊。”胡大胜咧了咧嘴，道：“之前的厂长说了，林业局把厂子买给你们的时候已经定下了调子。厂里在职的职工要是不想干了的话，可以申请每年一千五百块钱的工龄买断费。厂子的效益这几年一直不怎么好，现在又从国有转了私营......所以大家就想着，与其跟厂里搭着人搭着时间，还不如就拿一笔买断费，做点什么小买卖去呢......”
“有多少人这么想？”
听完胡大胜说完，李阳的心里咯噔一下，脱口问到。
“厂里全体一百零四名职工......我这个......其实不应该在你们俩刚接厂子的时候提起这个，可是大家伙儿的意思很统一，都是想拿钱下岗，我这也就......”
许是因为前些天受过于老四的接济，现在跟着众人一起打退堂鼓有些打不开脸面，胡大胜低下头，讷讷的回了一句。
“艹！”
李阳嚅动了一下嘴唇没说话，可他身旁的于老四，看着大院里竖叉叉站着的一百来号人，忍不住爆了声粗口。
他自己几斤几两他自己知道，盘下印刷厂换完了银行的贷款，之前炒股赚的钱就已经花了个七七八八了。
而现在这一百多号人全部提出工龄买断离职，这笔买断费......就算砸了他的骨头渣子他都出不起！
要知道，现在印刷厂的这些职工里，好多可都是在建厂时候就在，跟了好多年过来的。
资历最浅的，怕不都有五年的工龄！
而其中部分人厂子刚刚建立时的元老，工龄普遍都超过了十五年！
就算平均按照每个人一万块钱的工龄买断费算，这一百多人......
可就是一百多万啊！
莫不说这笔钱于老四和李阳拿不拿的出，就算拿得出来，这这样的损失他们也承受不了。
一个厂子想要经营下去，最重要的是什么？
可不是那些厂房和地皮，而是工人和设备！
设备可以花钱买，但是能够熟练操作设备的工人，需要很长时间的培养，这可是千金难得。
这一下子一百多号职工要是都撤了，意味着从林业局那里接过来的，可就只剩下个空壳子了！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这刚刚把厂子兑过来，你们这边就给我来个集体离职撂挑子。这么搞，不是把我和大阳装里面去了吗？我不接受，不批准！”
来了火气的于老四，直接跳了起来。
“于老板，你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我们知道你大家大业，玩股票这些年赚了金山银山不差这两个钱。可是我们是真挺不住了啊，家里孩子老婆得养啊！”
“是啊于老板，你们现在盘下了厂子，厂里之前欠我们的工资可就都泡汤了。我们这都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啊。您就行行好，给我把买断费发了吧！”
"大胜前些天都跟我们说了你接济他的事儿，我们知道你仁义，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见于老四不干，人群瞬间就炸了窝。
一阵轰轰的哀求声中，几个职工甚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站在厂大门的门口，李阳也不禁傻了眼。
这个情况，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