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
朱老五家前面的的小广场，接到了通知的六十多号职工委员会的老职工，拎着各式各样的马扎和板凳就位了。
这些天，这些职工里面的很多人都在为了能够入职即将开业的服装城而奔走。听说朱老五要召集众人开会，积极性都很高。
供销社有自己的家属楼，距离职工大院距离不算近。外加上很多的老职工根本就没分配到家属楼里面的房子，都是大老远骑车过来的。
六十多号人，看着账面人数不多，可是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是闹哄哄的显得尤为热闹。
“这老朱突然叫人开会，是不是李总那面给了什么信儿了？今天就要把人事架构定下来？”
“哎！李姐这话算是说对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开服装城，人员可是大事儿。没人，他开个屁啊？对不对？”
“可是这大帮哄的开会，能开出来啥结果啊？不能是服装城的任命名单已经出来了吧？”
“你还别说，有这个可能！”
“肯定的啊！我昨儿个去了一趟供销社，好家伙装修的进程是真快。几天的功夫把里面的旧装修全都拆下去了，我去的时候装修队都开始重排棚顶的线路了，估摸着再有两天新的大顶都装好了。瞧着架势，十月末肯定就能开业啦！你想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马上这都进十月份了，这么急着赶工期，那人员的事儿不得提前定好了？”
小广场上，乱哄哄的一片，一群老职工都是满脸的兴奋。
服装城的项目搞的声势很大，这些人都看在眼里。得知李阳投资百万，市里又给了政策，现在人人都坚信这服装城开起来肯定效益能不错。
背着手，掐着烟卷站在小广场前，听着一群老同事叽里呱啦的议论着，朱老五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我说大家伙，都安静一下啊。我说几句。”
“哎呦！老朱来了！”
“朱大哥，朱朱主席，你就别打官腔了。就直接跟我们说吧，是不是这个服装城已经决定用人名单了啊？我这以前在供销社里当库管的，是不是还能管库啊？”
“那啥，我以前是卖糖茶的，那可是个好柜台。我跟你说啊老朱，这次要是不给我分个好区域，那我可不能干。”
“凭什么你们原来在供销社分好岗位的，这服装城开了之后还得优待你们啊？老子特么在供销社买了十年的日杂，工资每个月都比你们低好几十。以前邵平那个王八蛋管事儿咱们就不说了，老朱现在你当家了，可得照顾照顾，这一次可能不能给我分个边边角角，让老子再受窝囊气了。”
“都给安静！”
眼看着自己都什么还没说，这些个老同事就开始为了岗位争抢了起来，朱老五立起了眉头大喝一声。
老实人发飙，威慑力不是一般的大。
除了举报邵平这一次，大家伙可从来没见过朱老五发过这么大的气性。随着他一声大喝，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
眼见着人群安静下来，朱老五将手中的烟卷扔到了地上，拿起一个小板凳，站了上去。
“今天叫大家伙过来，其实就是传达一下公司对服装城人员招聘方面的政策。这一段时间啊，你们中间有不少的人都在为了这个事儿奔走，找人托关系送礼的，这我都知道。甚至有不少的人，都拎着烟酒找过我，让我去跟李总说情，等服装城开业了之后给他安排个好岗位。李总之前一段时间不在家，今天呢，为了这个事儿特地跟我碰了个头。传达了一下公司关于服装城人事方面的决议。经过商议，公司决定这一次的服装城营业人员，面向整个社会进行统一招聘。原则上，优先录用附和招聘条件的供销社老职工。”
朱老五刚刚说完，小广场上的众人立刻就炸了！
“这啥意思啊！？”
“是啊，什么叫原则上优先录用？咱们是供销社的老人了，现在在咱供销社的基础上建立服装城，怎么着，还想把咱们甩开啊？”
“就是！面向社会统一招聘，那不就是说没有咱们这群老职工的事儿了吗？”
“不行！这个我们不能干！不都是说好了，咱们这些老职工成立新公司之后新公司管吗？怎么现在又不给安排岗位了？这事儿要是就这么定下来，明天我就去市里找赵市长去！”
“对！去市里找赵市长告状去！什么东西！？”
“都听说我！”
眼见着众人叫骂声一片，现场没了秩序，朱老五扯开了卖熟食时候的大嗓门。
废了好大力气将人群压了下去，朱老五厉声大喝道：“瞧瞧你们都什么样子！你们拍着良心问问，公司没管你们吗？服装城人家投资现金就一百多万，装修，铺货，重新开业下来那不得三四百万？要是算上供销社的地皮，总资产大五六百万，这么大的投资，白给咱们百分之十的股份，什么都不干每年干等着分十分之一的利润，你们还想怎么管？给你们接到家里当祖宗供起来吗？”
面对朱老五的一声质问，众人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新成立的公司给职工委员会百分之十的股份，已经相当的仁义了。
事情在这摆着呢。
百分之十的股份，每年一分红，就算这服装城一年能盈利一百万来算。那就是十万块钱的干钱。分到每个人手上，那就是一千五百块钱。
啥都不用干，每年凭借分红就能拿这些钱。这待遇，已经比此前供销社月月发不出来工资，拿那些破烂库存或者过了期的调料顶账强的不要太多！
眼看着众人没了言语，朱老五冷哼了一声。
继续道：“而且人家也没说不用你们，只是说为了服装城的整体人员素质，要优中选优。面对社会统一招聘这不假，你们这里面谁想要去服装城干，那就去参加招聘嘛！有这个本事，满足服装城的招聘条件，人家不说了优先录用吗？”
“老朱，你这话说的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见朱老五替公司说话，立场完全不在职工们这边，立刻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便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
这人名叫刘大正，以前是供销社的库管员。
虽然说不是什么供销社的领导，但是在这种老国企单位能当库管这个职务，一般都是会计或者经理的心腹。
最起码，那也是用送礼堆出来的。
要不然这肥差，砸不到正儿八经的职工头上。
“你可是咱职工委员会的主席，推举你当这个主席为的啥，为的就是给咱全体供销社职工谋福利嘛！你这左一个公司右一个公司的，怎么着，是李总先把你安排好了买通了，还是说给了你什么好处了啊？”
“就是。就算是对外招聘，咱们职工委员会这么多人，最起码也能分配点名额什么的嘛。”
“这话说的没良心。”
眼见着刘大正打头起哄，引得一些人对自己不满情绪刷刷的抬升，朱老五瞪大了眼珠子。
“老子压根就没想在服装城里谋什么！我就想着，等这服装城的事儿完了，老子就自己去开个熟食店，消消停停的过我自己的日子。今天之所以把你们找过来开会，就是让一些人别动歪心思！供销社怎么黄的，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是，确实打92年之后，国家经济体制改革了，私营的商场多了，咱们这供销社不吃香了。可是你们也不想想，那到了后期供销社里面都乱成了什么样了啊？你们这里面的一些人，天天拿着工资混日子，天天打着毛衣嗑着瓜子，顾客来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差拎个拖布杆子把顾客往出撵！好别耽误你们混日子。更有一些人，仗着自己会送礼，跟邵平那王八蛋关系好，倒腾了多少供销社里面的东西？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
被朱老五当众掀起老底儿，在场的不少人都臊眉耷眼的别过了头去。
眼看着众人又没了话，朱老五胸膛起伏着，指了指在场的一些人。
“今天为什么把你们叫到这来说话？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就是想提醒提醒那些个削尖了脑袋，还想去占人家便宜混日子的家伙！人家这一次是私人企业啦，眼睛里不揉沙子啦！你们送礼走人情，让人看着就是个笑话啦！我一求你们别再去丢供销社全体职工的老脸，二也是求求那些个脑袋好使的人，可别再把好好的事情弄黄了，给那些个老实巴交，没有你们脑袋瓜子聪明的人，留个活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股份，可别把人家大股东给惹毛了，到时候鸡飞蛋打，连老同事老兄弟姐妹最后这点能分到的米面钱都给绝喽！”
一口气说完，朱老五大口大口的喘匀了气息，挥了挥手深深的看向了刘大正。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想要去服装城上班的，凭本事去参加招聘。我已经跟李总那面打了招呼，一些个家里面有困难，而且确实需要一份工作养家的，可以在招聘的时候给予一些特殊照顾，比如适当的放宽年龄或者是其他方面的限制。那些个想当蚂蟥去换个地方吸人血的，我劝你们死了这条心，趁早该干嘛去干嘛去！别等着人家给你刷下来，自讨没趣！行了，要传达的都已经说完了，散会！谁要是不服，留下来咱们单独聊，我老朱不怕跟他掰扯个子丑寅卯出来！”
面对朱老五灼灼的目光，刘大正臊眉耷眼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拎起小马扎气呼呼的走了人。
小广场边上的围墙里。
看着人群渐渐散去，伸长着脖子的祖美兰砸了咂嘴。
“你还别说，这老香叔平时看起来跟弥勒佛似的，发起火来还真挺能镇得住哈！”
她旁边的李阳淡淡一笑。
“老好人，也是有底线的。只是这个底线他平时不轻易的示人，只会将那些触碰了他底线的人牢牢的记在心里。这样的人要是动真格，谁都糊弄不过去。”
“嗨，不过老香叔说的也是那么回事儿。供销社后期真就是一个养大爷的地方，这些人要是真放进服装城里，也是难管。一个个都是商场里面的老油条，勾心斗角了十几年，一个比一个刁。让我当经理，我是管不了。亏得你和老香叔有今天这个话，不然啊，把这些人全放进来，这经理我是当不了，你得另请高明。”
看了看一副心有余悸样子的祖美兰，李阳乐了。
从围墙上下来，他对祖美兰挥了挥手。
“成了，不说那个了。现在老香叔替你挡了一道，你这边也跟大妮嫂子交接完了店里的事情，明天该干活儿了。”
“大阳，这装修还没弄完呢。干啥活儿啊？”
从围墙上跳下来，站到李阳身边，祖美兰拍了拍手，满脸的纳闷儿。
“先把招聘启事放出去。”
李阳呵呵一笑，说到。
“对了，我这两天正想问你，你这招聘营业员啊，各个岗位的员工啊，都什么标准呢。我看看我身边有没有什么人满足条件，回头我先去跟那些能干的靠谱的说一声，等正式招聘的时候让她们也去试试。”
“目前需要提前定下来的，就只有两种员工。一种是理货员，这个岗位大约需要三十五人。女性，手脚麻利，细心，能吃苦就成，岁数最好不要超过三十五岁。每个月工资的话，暂时按照三百块钱底薪，外加岗位奖金算。你要是有认识的，可以让她们过来试试。”
“嗯！这个好办，不就是收拾货品，随时往货架上补货理货什么的吗，回头我给你找几个麻利人。还有呢?得找一些卖货的吧？至少像女装区啊，得有能打版的啊。”
“这个不用你考虑了。销售员的话，我明天去电视台发广告。咱们，马上就在地方电视台，搞个选美式的招聘！”
“啥？”
一听这个，祖美兰懵了。
“选美？”
“大阳，你这是要开服装城啊，还是要开后宫选妃啊？还选美，你不就要招服务员吗？”
面对祖美兰的惊讶，李阳呵呵一笑。
“是招聘服务员，但......也是给咱们服装城，在没开业之前打一波响亮的广告！所以这服务员招聘的标准，得放的高一些。至少，女性也得在一米六八以上，按照空姐差不多的标准来。这样的人，你认识么？”
“我认识个六！”
祖美兰鄙视的看了眼李阳。
我就认识个林小婉，你舍得让她去抛头露面吗？
她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