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虽是力士之形,但脑子并不迂腐,他知人外有人,世上好汉所在多有,西风寨的绝非软豆腐,不会卖了这么大的名声,只为给郎平添风头。只是这样想的人终究少,就听到人说,“郎平,说你前日打退了西风寨,是因喝了我的梅露,今日这么多人,你来试试,给大家露一手吧,证明你不吹牛。”众人一见,这个叫阵的,是简爷的大小姐,单名瑶。
她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这话中不服气的意味很重,其实场中人这般想的的确不少。郎平只想,我前日说的?我前日说了什么?简爷一听笑道:“瑶儿不得无礼,昨日你不还钦佩不已吗?旁边站着。”这个女儿见她老爸好像并不如何见怪,不由胆壮,假装没听到父亲的话,又对郎平道:“郎平,你看看,在场的都是咱梁登府的好汉,这样吧,梁资,你不常说你的梅花棍厉害,来,跟郎平练练,输了不丢脸,赢了有大赏。”
这样叫阵,郎平不由苦笑,只是简爷也不制止,旁宋国柱也不说话。这些乡勇宋国柱他是一个一个试过,几斤几两可是心知肚明,但简爷放了小姐胡乱说话而不制止,显然是故意要给人见识,这郎平深浅如何,的确有趣。
那个叫梁资的素来是个种田不认份的轻浮汉,突然被简瑶点名,倒也不怯,一摇一摆走出来,竟也有几分架式,临打前还说,“郎爷,我这梅花棍只练了七成功,我爹爹说,没练到十成,这棍法怕弓箭,你可使别的兵刃,若用弓箭我就挡不住。”众人都乐了,这梁资果是个上得了台面的人,你看他这般言语,意思是说,郎平你使别的兵刃我都不怕,众人都看过梁资在年节庆典上跟唱戏的套招练把式,就不知他的梅花棍打在人的身上会有多痛?
见梁资摆好架式,郎平知简爷有心叫他给众人一个下马威,但今日他可没有酒醉,清风师父的叮嘱就不能忘。梁资见郎平空手,没有取兵刃的意思,心中暗幸,也许祖传的棍法发了威,只要在郎平身上打上一棒戳他一记,这下风头可就十足。
也不管人家要打不打,抡起棍中,两个旋转,左右两手转来转去,棍风呼呼有声,众人一见,这梁资不简单,看来真有个模样。梁资眼瞧郎平,嘴中呜呜嚎叫,一棍就往郎平头上挥下,郎平侧身闪过,梁资不待棍势变老,看准郎平膝盖,又是一敲,郎平脚步游走,又是闪躲。梁资心中欢喜,这人使大,嘿嘿,我的好招还没出呢,他连出数棍,都瞄着郎平脑门,就有机灵的人发现郎平脚步甚有规律,他若左闪,右脚会先往左前踏去,然后又往右移,而左脚会先跟着右脚去,再往右时,左脚就往后退,他若右闪,脚步还是有迹可循。
简言之,梁资不论如何出棍,郎平就在他周身七个点位上下前后地移。宋师头一见只是微笑,心想,这人的腾云步倒是熟练,只那简瑶爱闹,真打了起来,又为郎平担心,人家拿了棍子乱扫,莫要一棒失了眼,可就要伤了。
梁资屡敲不中,突然抡棒横扫,边打边叫,中间或突然刺郎平的脚,或突然打他的腰,这样就好看了起来,众人越看越乐,不时帮着梁资吆喝,若能打到一棍多好。
郎平面色悠然,梁资扫他上身,他就蹲下,刺他的脚跟,就跳起,他闪来闪去,扭腰摆尾好像轻轻松松。这样匆匆使来没有多久,梅花棍法就过了一半,就有人的表情说,你拿棍子人家空手,到现在连衣角都没碰一下,只是叫的声音响。突见梁资抖擞木棍,把速度加快了一倍,棍头回转,点点往郎平的膝盖刺。郎平不住跃起,梁资棍向突然往上,逼得郎平跃起更高闪躲,此时梁资抓着棍尾,突发大力,便往半空中的郎平腰际扫去,这下他必要快快往地上伏下。
郎平还未落地,梁资已拖棍下砸,这招见机在先,值得喝采。郎平还未触地,棍尾已带风而来,惊险之中他右脚往梁资棍尖一点,便向左退,如此正是梁资等的,那棍一触地,他借此力突然扭身重重飞出一脚,长嚎之中,整个人横着就往郎平腰间飞去,这下出人意料,可是这场比划本就没说梁资只能使棍。
郎平陡然见梁资右脚已近腰间,不由一声好,梁资只道这招就要得手,就在脚尖要触腰时,不知怎地,郎平突又向右飞快地横退了五步。梁资一下失了借力,大脚落空,只是这招使得太狠,一下收束不及,于是整个身子猛坠,便在地上滚了两滚,一时灰头土脸。待要站起再战,唉呦我的腰啊,这下摔得不轻,站不起来了。
众人都过来扶,简瑶拍手笑道:“梁资,真有你的,打得好,打得好。”这个喝采真真及时,梁资虽闪了腰,有此肯定也是值了。众人都乐,郎平果然高明,但梁资虽败犹荣,输得不难看。旁简爷与宋师头也是满意,这些人若再操练半年,就该有个架式,府上平安可期。
简瑶使唤人将梁资扶走,主人才迎着郎平入内,堂内酒宴早备,这可谓先兵后礼。
简松不在,说是病了,简爷提到时一脸不满,这边人就少多了,就简瑶、宋国柱与陈师父相陪。
简夫人早逝,简爷没再续弦,因此梁登府虽大,但人丁却稀。郎平吃菜不少,那酒杯却一点都不敢碰,简瑶心中好笑,遣小丫头取了一个好看的瓶子来,给每人各倒一杯,说那是“葡萄水”,说完便给宋国栋敬酒,宋国栋舌头轻尝,这是上好的白酒,哪是什么水,不过他没吭声。简瑶又跟陈师父敬,陈师父也喝了,简爷也随她,笑着吃菜。
轮到郎平,他可不笨,见简瑶的面色,这水必定有诈。昨日他打听了清楚,前日酒醉之后干下的事实在危险,他可不保证下回断的手臂是哪一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