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四处查探的百里钊直接绕过了司礼监。
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共二十四衙门,司礼监排第一。
其掌印太监被百官私下称为内相,可见权力之大。
如此权要,皇帝自是任用最可信之人。何况在她进宫之前,父皇已对身边内侍仔细清查过。
百里钊在御花园、后宫妃嫔住处晃荡一圈、未发现可疑之人后,来到除司礼监外、权力和作用最大的内廷衙门~~御马监。
因为养马、驯马之职责,御马监统领着一支五千人的禁兵,此禁兵有个特殊的名字:羽林勇卫营。
羽林勇卫营原本纪律松散,如同虚置,直到边境三大战场有两位将军被奸细下毒,一死一废,帝都面临破关危机,才在长公主暗中相助、力挽狂澜后,开始每日操练。
如今,它已然是支战斗力极强的队伍。
百里钊思索片刻,还是从远离御马监大门的地方溜进去逛了逛。
御马监因有养马场、驯马场、禁兵操练场,还有用来办事的公廨官衙,以及太监住宿、提督休息的地方,所以占地面积相当大。
此时已是夜半。
穿过马厩、驯马场,一栋单独的两层小楼出现在视线里。
小楼的二楼窗户映着微弱烛光。
四周空旷,无所遮挡,百里钊迅速靠近,直贴小楼墙面。
楼上有人低声说话。
百里钊屏气凝神,仍听不真切,偶尔有两个字落入耳中,竟是“陛下”、“端倪”、“盘查”之类。
百里钊双眉一拧。
不及细想,直接提气腾身到二楼外廊,缓缓贴近窗侧。
这回,窗内低语声清晰多了。
“既然百里赓连自己身边信任的太监都盘查,你我二人还是赶紧出去的好,再不离开,迟早要查到我们头上。”
“正是忧心这个我才冒险来找你,我觉得,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离开,否则很快就会查到第二权要,等那时再走,就来不及了。”
“是啊,到时必将插翅难飞,跑也跑不~~”
“你们已经插翅难飞!”百里钊一声厉喝,砰的一脚踹废木窗,“来人!将此二贼拿下!”
房内二人大惊,一人喊道:“不要恋战,快跑!”
开门就逃。
百里钊一边追,一边用上内力厉声高喝:“快来人!捉拿奸细!”
厉喝声在御马监上空回荡,已沉入梦乡的内宦禁军惊慌爬起,有的腰带还没系好就跑了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分为左营和右营的五千羽林勇卫陆续涌出,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有利于两大奸细混入其中或逃窜。
百里钊一看,不由大骂一句脏话,啥也不顾的吼道:“卫十三,截住他们!”
无人出现。
百里钊急了:“卫十三,本公主代父皇令,快截住奸细!”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便闪电般从对面冲过来,将一名边脱官袍、边想混进人群的奸细抓住。
哪知,他快,奸细更快,手刚挨到肩膀,人便咬牙服毒自尽,噗嗵一声躺倒在地,口吐黑血。抽搐两下,就双眼紧闭,不动了。
轮值暗卫卫十三没有耽误时间,迅速离开追向另一名奸细。
奸细藏身御马监,对御马监自是异常熟悉。操练场遮挡物不多,马厩和驯马场却对逃跑极为有利。
百里钊冷声怒喝:“皇宫大内,你跑不掉的,不如束手就擒,我饶你一命!”
那人头也不回,只说了句:“鬼才信!”
百里钊见他即将被驯马场里的小树林挡住身影,便加速越过偌大的空旷之地,疾奔过去。
却在刚到树林边缘时,陡然刹脚止步。
同样身穿黑衣、脸上蒙着黑色面罩的卫十三一手捏着奸细下颌,一手探入其口,抠出一颗没机会嚼碎的毒药,往其后颈猛劈一掌。
奸细闭上眼,发软的身体被拎走。
百里钊没抢他的功劳。
想了想,直接腾身离开皇宫。
次日早朝,帝王震怒。
御马监如此重要的地方,竟被混入两名奸细,且其中一个还身居高位!
这怎能不让人心惊之余,脊背发凉。
随后,司礼监有人发现服毒自尽后被剥去假脸皮的御马监少监~~海渠的真相貌,很像几年前跟在翎秋儿身后的三大主要人物之一。
名字他不知道,但能肯定不是特征鲜明的僧道怪和红衣男子。
那就只剩脚上穿战靴的那个。
投进诏狱、因为他而重新动用酷刑的是被收买的内奸,熬不过皮肉之苦,招认说不知那人全名,只知姓莘,背地里让称莘将军。
真正的御马监少监海渠早已被害。为了冒名顶替,莘将军还亲手剥了他的脸皮,将尸体剁碎切成小块儿,和猪肉放一起做了红烧肉,头颅和骨头则深埋在驯马场的树林里。
此话一传出,吃过红烧肉的禁兵全都翻江倒海,哇哇大吐。
没在御马监吃,在家里或别处吃过红烧肉的也有点反胃犯恶心。
两天后,试图用少量罪状蒙混过关、以便减轻罪罚的内奸,又在更加恐怖酷虐的刑具面前惊恐招供,说莘将军自称是夏雷国人,潜伏在流风皇宫,不是为了刺杀皇上,因为知道杀不了。
所以他的任务只是搜集情报。
不管什么事,或大或小,也不管有没有用,只要把消息全部递出皇宫,再经人传回夏雷国即可。
至于出宫递给谁,他说了个地址,又描述了聋哑接头人的相貌。
然而等锦衣卫快速赶去抓捕时,早已人去屋空。
众臣交头接耳,群情激愤。
可人已死在皇宫,活着的证人又是流风自己的太监,说出去谁信?
夏雷国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流风杀了他的子民,栽赃嫁祸。
不过,耍赖得有耍赖的资本。
拳头不够硬,实力不如人时,耍赖只会激怒对方,换来更猛的打击。
怒不可遏的百里赓直接不给夏雷国耍赖的机会,当即令拟檄文,下旨发兵,要求全力攻打。
覃孟哲、田雪夫妇接到旨意,一边等候大军,一边驯鹰备战。
边境狂风怒号,战事一触即发。
四峰峰谷里,周不宣双眉轻蹙:“我怎感觉这事有点不对劲?”
百里钊点点头:“太过顺利。”
当时因为愤怒,没想太多。
此时才觉得事情好像有点巧。
父皇前脚盘查司礼监,她连夜暗探御马监,便发现两个奸细正在密谋如何逃跑。
真能那么巧就撞上了?
周不宣也苦苦思索,但没什么头绪。
这件事你感觉它不合理、有点诡异,事实却处处合理,没有可驳斥、可怀疑的地方。
你觉得它似乎藏着阴谋,可明明奸细死的死,抓的抓,有阴谋也被发现、被撞破了。
但那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就是挥之不去。
两人苦思半天没结果,又你瞪我、我瞪你好一会儿,才叹口气。
“罢了,”百里钊站起身,“既然想不出来,就等着吧,等着看后面会发生什么。”
“你要去哪里?”周不宣也站起身,“夏雷边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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