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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泰山郡
    孟子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王政以前一直理解错了这句话,他以为是按字面意义的解释,得到民心就可以一统天下了。

    其实这话的真正意思,应该是得到百姓的支持,江山便可以稳固统治。

    治天下,需要民心,但打天下呢?

    翻遍史书,最起码在冷兵器时代,神州之上的任何一次改朝换代,王业兴替,都是充满了血雨腥风。

    没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就不可能有一个新的政权建立。

    大汉亦不例外。

    如果真有人去问未来的三国君主,无论曹操或是孙策,乃至以仁义、爱民闻达的刘备,大抵都会得到同样的答案:

    得精兵者,得天下。

    因为他们最为清楚,自家能够雄霸一方,三分鼎力,某种程度都是因为东汉末年三大精兵的影响。

    在后世人这里,可能更为耳熟能详的是那些什么虎豹骑、陷阵营、白毦兵、白马义从等。

    但这些其实都是类似特种部队的精锐组织,不但兵源很可能来自五湖四海,百里挑一,无法成为一个地方战力出众的代表,更大的问题是,数量上始终不可能太多。

    它们有可能改变某一场战役的走势,胜负,却决定不了一个势力的兴衰,成败。

    而一个成形的地方精兵,却可以做到这一点。

    比如丹杨兵、泰山兵、以及幽州兵。

    三大精兵中,若论名气,自然是未来东吴的主要战力丹杨兵了。

    其出于丹杨郡(也叫丹阳郡)范围,包括了后世天朝皖省的九华山、黄山、马鞍山等山区,多山而少田。

    傍山而居者,大多会具有身体强健,性格坚韧,步伐矫健等特点,便导致他们在移动能力、对抗能力以及忍耐能力上都较常人优异不少。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便是这等地方军大抵具有“沾亲带故”的成分。

    所谓“呼吸相顾,痛痒相关,赴火同行,蹈汤同往。”

    胜则举杯酒以让功,败则出死力以相救!

    在《江表传》中便曾经记载,丹杨一带的民众都是“五六千家想结作宗伍”,聚众居住,非常团结,这等生活状态,一开始可能是为了对抗山匪、猛兽以及一些自然灾害。

    可到了后期,甚至连官府都可以对抗,乃至土匪避之唯恐不及,官府不能征召一人。

    彪悍,团结,这几乎是天朝历代地方强军的代表特征,亦是汉末三大强军的共同特点。

    当然,虽然名气极大,但若论真正的战力,从战绩来看,丹阳兵其实有些名不副实,反倒未必及的上另外两者了。

    幽州兵,乌桓突骑也。

    乌桓是三国时期北方的少数民族,生活区域和幽州接壤,从东汉之初便已名闻天下,有“渔阳、上谷突骑,天下所闻也”的说法。

    而到了汉末时,更是威震当世,连大儒蔡邕亦曾感慨:

    “伏见幽州突骑、冀州强弩,为天下精兵,国家瞻仗,四方有事,军帅奋攻,未尝不辨二州也。”

    前期戏份十足,鼎鼎大名的汉末群雄,白马将军公孙瓒,正是先溃败于强弩之手,后自焚于突骑之迫。

    说是败于袁绍,倒不如是败给了冀州兵和幽州兵的联手。

    而到了官渡之战,曹操击败袁绍后,又远征乌桓取得胜利,使胡汉降者达二十万口,旋即将乌桓三郡(辽东、辽西、右北平)的人口迁入中原,整编乌桓成为一支部队时,单论骑兵战力,曹魏已是真正的当时第一,蜀吴皆不能比。

    《三国志乌丸传》:由是三郡乌桓为天下名骑。

    只是幽州突骑毕竟加入太晚,只能说是放大了曹魏的优势。

    而在曹操起家成势的关键上,却还是因为最后一支精兵的存在,泰山兵!

    泰山兵,名出于王匡,壮于鲍信,精于吕虔,是实打实的自古以来,武风强横。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西夷信天求神,汉人重祀拜祖,有事没事就喜欢吹嘘下祖上有多阔。

    而要论祖宗的武烈,徐州人自然可以用霸王项羽这等英雄来压压邻居青州人,放到泰山人这里就不好使了。

    因为这位邻居的祖宗更牛叉啊,那可是战神蚩尤!

    (大山雄峙天东,东夷之土。魁首蚩尤,兵之主也。)

    不过泰山人确实太彪悍了点。

    从古至今,什么盗匪啊、反贼啊那是屡见不鲜,数不甚数。

    比如鼎鼎有名的柳下跖,“盗亦有道”聚众数千人,横行天下,扰乱四方。

    导致祖龙一统寰宇时,都要特地给泰山人安排一下。

    毁尽天下锋镝,西藏咸阳,东藏于赢。

    赢者,泰山郡赢县也。

    这是明显的警告啊。

    武器都没了,你丫再折腾啊?

    碰到一个更彪悍的,泰山人终于消停了几百年。

    结果王莽新朝时,却又故态复萌,出现了声势浩大的赤眉军。

    其后,更始帝时,泰山郡起兵二十万攻王莽。

    建武帝时,泰山叛乱此起彼伏,用了四年时间才渐渐平定。

    到了汉顺帝时,泰山又起风波,朝廷派了大臣李固为泰山太守,广施恩信,才又安宁十三年。

    其后五十年,继续吃软不吃硬,朝廷一旦征伐,便闹的更凶,要是招抚,还能消停一会,简直如同熊孩子一般,仿佛有无穷地精力般不断折腾。

    而且不能打,只能哄。

    到了中平四年(187),泰山人闹出的动静更大了。

    泰山太守张举,这位东汉末年里最顽强的僭主者,带头起事,自称“天子”,张纯称“弥天将军、安定王”并勾结乌丸骑兵,攻掠幽、冀二州。

    极盛之时,兵强马壮,士卒众多,竟达十余万。

    汉末两大精兵联手,果然不同凡响,直接让朝廷打了两年都没镇压住,公孙瓒更是差点被直接怼死。

    到了中平六年,张举甚至还能杀出重围,溜之大吉(远遁塞外,不知所踪)

    这...

    再看看近拥三州之地袁术,只是自号“仲家”,都没撑过多久便呕血而死,实在是令人无语。

    也不知是骷髅王太无能,还是泰山兵太能打了?

    张举凭一郡之地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影响极大,不但吧大汉王庭的底裤差点都扒了,更险些让未来的三国鼎立胎死腹中。

    因为年轻时的刘皇叔,便在参与讨伐张举、张纯之乱时,被乱贼一枪刺于马下,最后靠着躺地上装死而逃过一劫。

    (刘)备有武勇。时张纯反叛,青州被诏,遣从事将兵讨纯,过平原,子平荐备于从事,遂与相随,遇贼于野,备中创阳死,贼去后,故人以车载之,得免。--《典略》

    ......

    听完祢衡一番侃侃而谈,王政大长见识,却还是沉吟不语,心中犹豫。

    说起来,泰山对他麾下的天军而言,亦是一处伤心地啊。

    天军的前身,三十万青州黄巾造反之初声势极大,遭遇的第一下当头棒喝,便是来自泰山太守应劭。

    那会王政还没穿越,本以为是青州军太过无能地缘故,毕竟这个应劭,在他看来也是籍籍无名之辈啊。

    可现在...王政终于明白了,应劭是没牌面,可泰山兵能打啊!

    他也明白了祢衡建言其取泰山郡的用意所在。

    值此乱世,泰山郡这等地方,便是最为重要的战略资本...

    兵源!

    还是一处极为优秀的兵源!

    只不过...

    有系统大大罩着的王政,自觉目前缺的不是这个。

    谷嵳不过这个原因却不便宣之于口,思忖了会,王政还是决定婉言拒绝:

    “先生,可知泰山有多少人口?”

    “其郡有县邑十二。”祢衡早有准备,立刻回答:“在册八万户,以衡所估,人口应在彭城之上,四十万起!”

    倒算是人口密集啊。

    王政点了点头,又道:“依先生所述,该地便是好武成风,可多年征伐下来,官吏豪强屡次汲取之下,想必民力也已竭尽,如今本将便是...”

    话未说完,便见祢衡笑着截断:“主公,此言差矣!”

    “便是今时今日,以衡所观,主公若能掌握泰山...”祢衡听出的王政的意思,却还是一脸自信地道:“亦可得精兵十万!”

    嘶...

    听到这个数字,王政倒吸一口冷气。

    “先生切莫戏言。”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王政才惊疑不定地望向祢衡:“一郡之地,不过四十万人口,怎可能得十万精兵?”

    “主公有所不知。”祢衡笑道:“青州人能战,彭城人敢战,泰山人却是好战!”

    说着,便直接举例:“昔日董贼揽权时,河内太守王匡屯兵河阳津讨之,不敌,其军倾覆!”

    听到这等口吻,王政不用问都知,要么有“但是”,要么便是有“然后”。

    果然,只听祢衡续道:“王匡其后重返泰山郡...”

    “转瞬便又聚数千悍卒!”

    说到“转瞬”时,祢衡凝视着王政,特地加重语气。

    这么夸张吗?

    “即便泰山人果如先生所言,这般好战。”虽然有一点心动,不过王政还是没有改变心意,便再次皱眉道:“若要聚十万强兵,便要行四抽一,亦不太可能啊。”

    “况且,我军入徐州数月以来,几乎日日有战,军卒不得歇息。先生,本将心中还是有所顾虑。”

    “主公是担心求之过急,失之操切么?“

    “不止,还有东海。”

    王政道:“刘备世之英雄,声名暇耳,此人如今已成了新任的徐州牧,有这等大敌雄踞东海,虎视在侧,我若此时贸然再开战线,只恐后方有失,更有两面夹击之虞。”

    “玄德公?”听到王政提到此人,祢衡先是一怔,旋即晒然一笑:“若如此,在衡看来,是主公多虑了。”

    “吾料东海今年之内必不会动兵!”

    “噢?”王政大感兴趣,侧头问道:“为何?”

    “其一,我军屡战屡胜,士气高昂,声威闻世,刘备亦非庸才,自知我军非寻常黄巾可比,怎会主动挑起争端,冒然树敌?”

    “其二,东海骄兵悍将不知反几,更有豪族横行,如丹杨兵,臧霸者,能任陶谦驱策,却未必会服刘备,他内部都未稳固,怎会又生外图之心?”

    “其三,为何我军入徐州至今,陶谦始终不闻不问?”

    祢衡正色道:“方遭大败不久,元气未复,外有袁术窥视,如鲠在喉,非不欲也,实不能也!”

    “陶谦无能为力的事情,刘玄德便有天大的本事,难道能在短时间内改变不成?”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让王政沉吟良久,终于心中一定。

    他此时也必须承认,是自己想多了。

    或许这便是先知带来的弊端,一听说刘备如今当上了徐州牧,王政便有些被唬住了!

    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平原相的刘备可以一心只想着踩着黄巾上位,但是当了徐州牧后,却不可能再只盯着他了。

    见王政微微颔首,面露意动,显是被自己说动,祢衡连忙打铁趁热:“刘备暂不用管,我军已修养两月,亦是恢复精神,足够外图。”

    “若要外图,必争先泰山!”

    “主公可知,方才衡所言得泰山便得十万精兵,可并非是全指民间募兵。”

    哦?王政一怔:“怎么讲?”

    “泰山群盗,喧嚣于世,豪族世家,尽是贼匪。”祢衡一字一顿道:“乃至政令不出府门,郡守亦如走狗,”

    “这亦是衡一开始所言的,我军若出,便不可求空得一郡,而是要彻底掌握!”

    “若要掌握,便要剿匪灭贼,招抚纳用,一旦谋成,衡大胆放言,甚至远不止十万精兵!”

    听到这里时,王政浑身一震,眼前一亮。

    他目光灼灼地盯视着祢衡,承认自家真正动心了。

    却不是因为所谓的十万精兵!

    而是...

    剿匪!

    对于目前的王政而言,兵源他可以不重视,财路却全然不同。

    在入徐州之前,王政从来没担心过钱粮兵器这些。

    在青州时,打的都是胜仗,自然会有缴获,攻城便会抄家,每得一城,都代表十几家的豪族世家会成为待宰的羔羊予取予夺。

    那是王政自然不需要考虑这些,可到徐州却截然不同了。

    既然要作为根据地了,便不可能再简单粗暴地对待百姓和世家。

    而要想让两地长治久安,世家的力量更是不可或缺,最起码目前,王政不可能靠一己之力。

    原本的人才匮乏,在琅琊一行后,得了颜、王两家归附,加上祢衡、张昭,已算暂解燃眉之急。

    可回到开阳不久,王政却又开始为钱发愁了。

    这些时日以来,军政各方面的开支,都在不断消耗他之前的那些积蓄,而收入虽有,却是入不敷出。

    这般下去,可就成了坐吃山空。

    所以这段时间王政毫无动作,一则是因为刘备,二则,也是王政一直在考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原本王政是计划取另一地的。

    那便是北海国。

    一则,此国靠海,无论盐业航运都极为发达,乃是商业重地,可以帮助解决目前窘境。

    二则,孔融好对付些,王政完全可以在稳固后方的同时,不动用太多兵力便取得此地。

    不过祢衡这段分析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让他突然发现,刘备暂时没有威胁,而泰山...

    也是一条财路啊!

    而且相比北海,若能得泰山郡,来钱反而更快!

    天下间来钱最快的路子是什么?

    是抢劫啊!

    吃大户不行,黑吃黑总可以了吧?

    “先生所言甚是!”

    王政兴奋地问道:“不知泰山群盗,各有何人,分别有多少钱...哦不,是人马?”

    “额。”这却把祢衡问住了,不确定地道:

    “主公,具体情况衡却是不知,只是听闻其郡盗匪横行,大股过万者亦不在少数,至于数百人的小贼,更是数以百计。”

    “那就去问文则吧,我记得他便是泰山人。”王政倒不见怪,长身而起。

    既下决心,便不再有半点犹豫:“泰山郡,吾必取也!”

    “你我立刻回城,召集诸将,商议细节!”

    “主公明见!”

    见终于说动了王政,祢衡亦是喜形于色。